第19章(1 / 2)
“我走了。”
秦深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看着长宁离开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生生掰断了一节细长的竹颈。
手背上鼓动的青筋昭显着主人的难以平静的心绪,他闭上眼睛,屏息了一阵,等着沸腾的情绪冷静下来,坐着没动。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平静许多,他摸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将竹子削成薄薄的细条,手指翻飞,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竹蜻蜓出现在他手里。
没人要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每天的这个时候,是他内心最为平静的时刻。他的卧房里有一口箱子,那里已经盛了许多这样的,折好了,却并没有送出去的。
他独自在小院里坐到天黑,此时却有下人来请。
来的人是夫人身边的侍女,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靠近,隔着一段距离说道,“公子,将军今日送了家书回来,夫人和老妇人都已经看过了,此时正在书房,让我来请公子,说是有事相商。”
秦深此时身边泛着冷冽的气息,闻言也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对着长宁时的温和,道,“知道了,稍后就去。”
将军府是武将世家,家训严苛,就连秦潇又不能幸免,从四岁启蒙习武开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晨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练武场,这么多年一日不落。
也多亏她真的喜欢,这么多年沉溺其中竟然得了乐趣,不然换了任何一个世家姑娘,早就难以忍受了。
对着一个小姑娘尚且如此,秦深身为将军府唯一的男嗣,只会更加严厉。读文习武一样不落,遍体鳞伤已是常态,直到十五岁去塞外领兵。只是从那时起,每日陪他练习的就不是家将,而是他的父亲,大郢的大将军了。
他的父亲是一个极为冷硬的人,常年一身铠甲上覆着霜雪,满脸的严厉像是被冻在了脸上,对着十多年只寥寥见了几次的儿子也不假辞色,极少有父子之间的温情,多是将士的令行禁止。
他这次回来,加上参加科举的时间,之前说好的归营时间所剩无几,除了来信催促他早日动身,再不做他想。
虽然皇帝下令让他禁足一月,但在将军归营的命令之前,禁足令只能让步。他还能呆在京中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秦深收好竹蜻蜓,去了书房。
“秦深过来,你爹在信里提到你了呢,你快来瞧瞧。”秦母语气雀跃,不像已为人母的妇人,倒像只欢快的百灵鸟。她把薄薄的信纸朝他推了推,顺手把将要燃尽的蜡烛挑亮了些。
“娘,奶奶。”秦深问候道,起身伸手去拿信纸。
“且慢。”发须尽白的老妇人突然叫住他,她抬眼看着秦深,虽然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一身的威严却难以被时光冲淡,反而愈发沉淀。她腰背挺直,一双眼睛毫不混沌,坐在一把黄花梨的太师椅上,双手握着一根雕着豹头的手杖,正威严地看着他。
和他的父亲一脉相承的冷硬。
秦深没动,只静静地站着。
“秦深,你今年二十有二,京中像你这般年岁的子弟,不说儿女满地,至少也都是有了家室了。你一直不说,我们也不会催你,但今日你该给我们个准话,这辈子,你还打算成亲吗?”
手杖敲在地上的声音又沉又闷,像极了他的心情。
秦母却依然乐呵呵得,“二十二又不算很大,秦深常年在塞外,就是成了家也是相隔两地,让人独守空房,还不如不去祸害人家姑娘呢。”
秦奶奶叹口气,拿她这个跳脱的儿媳毫无办法,“这些年难为你了,也就你能拿捏的住我家那个冷心冷肠的混世魔王了,可是秦深不同,他的心思你我不是不知,那宫里的公主,也和你不一样啊。”
“我知道。”秦母笑眯眯地握着秦奶奶的手,“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心疼啊,要是连我们都不疼他,娘,你让他怎么办呢?”
“可是如今避不过了,此事早该有个决断了。” 秦奶奶长叹一声,摆手道,“你自己去看吧。”
秦深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苍劲有力,一如塞外的滚滚黄沙。他慢慢地看着。
“卿卿,展信佳,一切安好,勿念。”
卿卿是秦母的闺名,如今能这样叫的,就只有他和秦奶奶了。秦深虽然从没想过他冷硬的父亲对着母亲会是这样柔软的姿态,但无意探究父母之间的温情,跳过中间的一长段,直接看后面。
既然特意叫他过来,信中必定提起了他,他目光一扫,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吾儿如今年岁尚未成亲,心中多有牵绊,知晓我儿心意,只是世事焉能尽如人意,卿卿不必相逼,顺其自然即好。吾将军府嫡子,安能无妻。”
“只一言,长公主长宁,须得即刻成亲,谨记,谨记!”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是走一走剧情吧,啊,把他俩拉开真的好难啊,他俩感情一日千里,可是我的剧情线还在原地踏步呢,好桑心(o﹏o)
第27章
“只一言, 长公主长宁, 须得即刻成亲, 谨记, 谨记!”
薄薄的一张纸像是有万钧之势,秦深捏着信纸怔在原地。
秦家人从不妄言,这是每个秦家子弟从小耳提面命记下的第一条,犹如金科玉律般,牢牢地刻在所有秦家人心里。
秦父不会骗他,更不会拿这件事情骗他。
秦深慢慢地将信纸折好,在纸张摩擦细微的悉索声中逐渐冷静下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问。
秦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家书中除了秦母也极少提及别人,这次却突然插手长宁的婚事,还说了两遍“谨记,谨记”,秦深总觉得内心不安。
秦母接过信纸装进信封收好,缓慢地对着他摇头道,“你们男人家的事情, 我一概不懂, 只是你也知道你爹的性子,他说即刻, 那便是真的很着急了。”
“阿深,今年你一句话不说,回来就要参加科举, 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思,全都没拦你。你不想借着将军府的权势,而是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出现在琼林宴上,出现在长宁面前。你也做到了。”
“以前总有人提起将军府就是草莽武夫,现在好了,将军府不仅出了一个能止小儿夜哭的小将军,他还是个天下第一的文状元。”秦母缓步走到他面前,抬手整了整他的衣襟,抬眼看他。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可是阿深,秦家和别家不同,皇帝也没有那样的胸襟和气魄,能容得下你登堂入室,成为皇亲国戚。”
“我的阿深很好很好,就是九天玄女下凡也配得,长宁那孩子我也很喜欢,乖巧又伶俐,她要是能和我们成一家人,我自然满心欢喜。”
“阿深,你这次回京之前,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吗?是时候该放手了,让长宁自己选择吧,好吗?”
秦深沉默着不说话。
他回京之前早就做好了准备,决定考科举也只是心血来潮,他早就知晓,就算是在科举中拔得头筹,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他只是想试试,能够以秦深的身份,而不是秦家世子或者小将军,简简单单的站在长宁面前。
他也早就决定了,要是长宁在琼林宴上选了驸马,等她大婚后他就归营,从此驻守边疆再不回京。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