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生存守则 第8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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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嘴角的笑意微滞。

原以为是来臣服大齐的,没想到这群鳖孙到底还是带着些挑衅的心思。

皇帝也不惧他们, 很有风度地让北燕的人先行。哪知一开口,竟是唱尽风流韵事的慢词,凄凄切切,婉约苍凉。

翰林院的士官们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历来科举重文治, 能脱颖而出的, 鲜少有在这些流连于青楼楚馆的艳词上下功夫, 当然, 也有不屑于下功夫的一层。

可北燕与他们风土人情不同,倒也不能说这是下三流的诗词,但贸然上去,斗败了,岂不是丢了朝廷的脸面?

最终是程昱之撩袍而起,站在了大殿中央,连对了好几首慢词,其间有仕途忐忑的心绪,更多的,则是爱慕一位女子的辛酸、失意、期盼、欣喜等复杂情绪,既有大气磅礴的对仗,又有极尽细致的铺叙交融……

一时之间,竟将那北燕的使臣全然压了下去。

皇帝看得龙心大悦,连道了好几声好——没想到,平日里规规矩矩的程编修,倒能写出这么多音律谐婉的“艳”词……但又与平素那些大赞歌姬的词不同,且是能赢了北燕使臣的,皇帝此刻心中并无半分不满,反而十分欣赏能为大齐争光的年轻忠臣。

“爱卿想要什么赏赐?”皇帝笑眯眯地道。

大殿中众人神色各异,不少人将目光放在了新封的柔嘉郡主身上。

满京城都知道,前些日子程编修想求娶柔嘉郡主,虽然南阳殿下还未应下,可在这样的场合,让程编修坐在郡主身边,已经算是表明态度了。

而程编修更是当着北燕使臣的面,作出这些表明心意的词句来,不是吟给郡主听,又是给谁听?

“我若是程编修,就趁机求陛下赐婚。”翰林院与有荣焉,此刻正笑眯眯地交头接耳。

“是啊,是啊。”不少人低声附和,看向大殿中意气风发的白衣卿相的目光里,隐隐涌着蠢蠢欲动的怂恿意味。

身处焦点的顾锦元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动,只紧紧地攥着酒杯。这样的场合,她什么也不想答应,倘若程昱之顺势向陛下讨恩典,她也不确定她会不会当着北燕使臣的面作出失仪的事。

她亦没有去看薛靖谦。

好在,她听见程昱之笑着说:“……能为大齐效力,是臣的本分。至于诸位挂心的……臣自会努力,倒不用麻烦陛下劳心。”

众多女眷看向顾锦元的目光里就带了或多或少的艳羡。虽没有指名道姓,一颗真心却已经溢于言表,男人在外好面子,又有几个前途无量的男子愿意为女子做到这种程度?

不少人仍在紧紧盯着顾锦元的反应,她只是淡笑着,什么特殊的反应都不曾表露。过了许久,黏在她身上的诸多目光才渐渐消散。

筵席过后,心情愉悦的皇帝邀请臣子们和使臣去御花园观赏烟火。

顾锦元趁机远离了中央,更是远远避开了程昱之。她脑子里很乱,理不出思绪,远远地跟着他们进了御花园,伸出掌心,竟有一粒雪花缓缓飘入正中,默然融化。

她打了个寒噤,阿舟将准备好的斗篷给她披上。

“这都三月了,竟然还会下雪。”顾锦元喃喃道,神情茫然不解。

湖心亭的皇帝却露出笑容,对着北燕使臣说这是“瑞雪兆丰年”。北燕的人听到雪这个字,只觉得晦气,想起那场惨败的大战,皮笑肉不笑地应着皇帝的话。

顾锦元远离了众星拱月的中心,渐渐觉得寒风凛冽。出都出来了,再围过去,难免引人注目。烟火对她而言并无大的吸引力,她只觉得冷,于是悄悄带着阿舟往回走。

到了方才的大殿外,却见张嬷嬷神色有几分焦急地在和一群宫女嘱咐着什么,走近了,依稀能听见“将军”二字。

顾锦元顿住了脚,却没看她们,径直站在廊下,揣了个手炉,默然地取暖。张嬷嬷昨日怎么坑骗她的,她可还记得。一个人,总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吧。

张嬷嬷眼见她来了,嘴唇动了动,将宫女们都遣走了,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硬着头皮上来问:“郡主,将军可是去找您了?”

“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夜色这么重了,我还未出阁,传出去像什么样子。”顾锦元淡淡地回道,见张嬷嬷脸上未有被戳破的心虚,反而越发焦急,心里微微发沉。

“出什么事了?”

张嬷嬷一愣,低声道:“将军喝醉了,说是直接回值守的地方休息,可方才皇后娘娘让奴婢去派人送醒酒汤过去,将军却不在……”

顾锦元听见第一句就开始皱眉:“他酒量那么好,怎么会喝醉?”疑窦地看着张嬷嬷,怀疑她又在骗她。

张嬷嬷急得直跺脚:“郡主是没瞧见,今夜将军一碗接一碗的喝,再好的酒量,也顶不住这么造作啊!”

是吗?

顾锦元摩挲着手炉上的花纹。她没有刻意去看他,但印象里,似乎他面前的大海碗一直是满的,是没喝,还是一碗接着一碗地在喝?她想起她余光不经意看到的他仰头饮尽一碗酒的模样,咬了咬唇。

大雪来得毫无征兆,说话的当空,殿下的台阶已经覆上了一层雪花,再不似在御花园中的小打小闹。

宫女们陆陆续续回来,说御花园和将军素来会去的地方都找了,没见着人影。

“这么大的雪!”张嬷嬷急得团团转,“将军若在哪儿醉倒了,可怎么好?”

顾锦元抬头看着越下越大的雪。

三月里骤然降温落雪,薛靖谦穿的并不厚,若真是喝醉了,在哪个地方冻一夜,说不定明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余杭每年冬日醉倒在街边冻死的酒鬼可不在少数。

即便不是如此,他若是喝醉闯入了内宫,犯了忌讳,即便是皇后的胞弟,恐怕也难逃罪责。更别说,居心叵测的北燕使臣此刻还在宫里……

“在这里干等也没用,去派更多人找,内宫里也去找一找。”

张嬷嬷听见顾锦元的吩咐,面色也是微微一变,立刻着手去办,走前还犹豫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去找。”顾锦元叹了口气,让阿舟在前打着灯笼。

外边出奇的冷,冻得她拨开花木的指尖发红,理智告诉她薛靖谦这种千杯不倒的人不会有什么事,可……她手上的动作却没听,顺着出殿往御花园的方向挨个翻找花木。

路过一丛灌木时,隐隐觉得投下的影子有些异样,顾锦元提着裙子往里走,隔着雪好似触到了什么东西,拿过阿舟的灯笼去找,赫然是穿着玄色衣袍,被雪盖了个满怀的薛靖谦。双目紧闭,沉沉睡着,高大的身形违和地缩在花木一角,像个被遗弃的孩童。

顾锦元几乎要被气笑了。

黑漆漆的地方穿着黑衣服,大雪的天挨着地就睡,这是生怕死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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