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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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娘子心里发慌,握紧雷刹的手,指甲掐入他肉中,急道:“无祸。”

雷刹道:“姨母放心,此事交托予我。”又低声道,“表弟便在寺中。”

这话有如惊雷在裴娘子耳边炸开,雷刹不顾她怔愣,吩咐裴家管事寻回裴二送裴娘子下山。裴家管事往常见了雷刹,鼻歪眼斜,深嫌晦气,事到临头他倒又将雷刹之言奉为圣旨,半点不敢大意。

裴管事一边指使着仆役将裴娘子搀上肩舆,一边指着一个小厮让他去附近寻找裴二,那小厮领命正要抬腿,便见裴二乐陶陶地山道上下来,见众人忙乱,“咦”了一声,问道:“阿娘事了?这是要归转?”

裴娘子六神无主,也不与他多说,随口道:“我们先归家,你在哪处看景?”

裴二横了眼雷刹,心有余悸地避在裴娘子身边,笑道:“阿娘,儿子三千文买水,清甜如仙泉,妙哉妙哉。 ”

裴娘子今日疲惫焦躁,有心无力,也懒怠责备他,只挥手道:“你只胡闹。”

雷刹将此异事记在心中,揖礼送别裴娘子:“姨母路上小心。”

裴娘子掩面点头,张张嘴,到底半字不提。

雷刹返回寺中,青衣书生正绕着风寄娘打转,一迭声地追问:“风娘子,我……我……魂魄离体?我莫不是已是已死之身?我怎一无所觉。我与雁娘相约?风娘子,我记得一清二楚,我与雁娘互许终身,她有血有肉,这世上又怎会没有雁娘?”脸上一红,咬牙道,“我与雁娘欢好,水乳交融怎会不真?”

雷刹听他喋喋不休,伸手揪住他后领,擒兔一般将他拎到自己身边:“你既不知,不如听她分说。”

青衣书生被这一拎,受惊不小,惊后又喜:“表兄竟看得见我?原来表兄知晓我在此处。”又哽咽抱怨,“表兄既知我,偏又在那假作不知。”

风寄娘拎着一盏灯,戏谑道:“你表兄不信鬼神,自是对你视而不见。”

雷刹不接她话,问道:“我当如何?”

“随我来。”风寄娘提灯领路,走了几步,她道,“三郎君曾在黄天后土之前,许下誓约,然你违诺,如今,有人要你守约。”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更新了,谢谢看文、留评、砸雷的读者老爷们。

中秋快乐!

第21章 旧时约(二)

归叶寺的黄昏总倏忽而至,夕阳铺开,古寺又旧了几分颜色。

书生盯着风寄娘手里的提灯,贴紧了雷刹几分,问道:“风……风娘子,天尚早,怎提着灯?”

风寄娘笑答:“自是为了引路。”

书生抖着声,道:“听闻,人鬼不同道,风娘子是为……为谁引路?”

风寄娘“呵”得一声似叹息般的轻笑:“裴郎君,自是为你引路啊。”

书生一个踉跄,往前扑倒,雷刹伸手搀了一把,不悦道:“风寄娘,他本就胆小,何必吓他。你要领我们去何处?”

风寄娘道:“去见裴郎君的故人。”

雷刹留心四周,荒寺满地的败草,牡丹屏障般拦在面前,疏枝间宝殿破败,屋檐间野草丛丛,鸟雀衔枝做窝。他上次来,不见有路,随着风寄娘却是窄道小径交通,似是四通八达

夕阳渐落,天又暗了几分,风寄娘手中的灯终于透出一点光亮。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雷刹与书生便见前面一处草棚,三面透风,枯朽的草顶积满落叶,风一吹,飘飘扬扬地飞下来,红黄交织,绚烂中满是春尽夏去的无奈。

“这是寺中寄殡处?”雷刹问道。

书生看着草棚,越发不安起来,止步道:“既是寄……殡处,我们不如绕道?”

风寄娘吃惊:“裴郎君欲要何往?裴郎君既与人有约,事到临头,怎能反悔?”

书生只觉自己的脚步似有千斤重,一步一步如入泥潭,几步已是汗如雨下,眼前的草棚似是鬼洞阴司,欲近欲让人心生惧意。

雷刹安慰道:“寄殡处不过几具棺材,几个死人。已死之人难道比恶人还要来得可怕?”

风寄娘点头道:“副帅言之有理,人死灯灭,纵有不甘暗恨,也不过一缕执念残魂,既无栖身之所,亦无依托之地,只得游荡在故地旧居,念着前人往事,好不可怜。”

“既然已死,前尘往事一笔勾销。”雷刹道,“何来可怜之说。”

风寄娘叹道:“郎君真是薄情狠心之人啊。”

寺庙古旧,寄殡处也是新梁旧柱几经修缮,棚内或新或旧的棺木架在矮木架上,或有名姓又或无亲无故。他们大都客死异乡,一时不得魂归故里,只得被亲属寄在寺中,也有些个孤魂,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亲无朋,不愿死后一座孤坟无人凭吊,不如寄于寺中听那晨钟晚佛。

雷刹绕着草棚一圈,棚内打扫得极为干净,拿手去拭棺木,不染半点尘埃,一角矮几上,点着一炉香,此处虽简陋,却是时时打扫擦拭,又见其中几具棺木陈旧,疑惑问道:“寄于寺中的棺木,时久也不掩埋?”

风寄娘道:“有些时日长了,家属总不来领去安葬,寺中便做主葬于后山,另有些……”她取一叠纸钱焚于火盆中,道,“心愿难了,不肯入土为安。”

书生停在棚外,怎也不愿入内,瞪着排得整齐的棺木,脸上惊骇莫名,恨不得拔腿就跑。

“裴郎君,请近身。”风寄娘福身道。

书生摇了摇头,反后退一步,目光躲闪,道:“家中阿娘挂念,我想归家去念文章,若得高中,也可光宗耀祖。”

风寄娘轻启朱唇,笑道:“裴郎君不愿见雁娘吗?”

书生呆立半刻,回首,神情哀凄:“雁娘在何处?”

“裴郎君,随我来。”风寄娘引灯道。

眼前的棺木,木料用得香楠,虽久经年月,彩漆剥落,颜色褪尽,依稀仍见曾经的精美,那些斑驳的彩纹,既不画仙鹤福寿,也不绘仙境福地,而是连幅的男女情衷,自相识到相许,似是两两相约,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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