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绿琪在周明隽的吩咐下离开雅间,将这里留给他们两个人。
周明隽看着她,轻轻叹息一声,弯腰搬来两只凳子和她一起坐下。
原本体考这件事情之后,他对她的态度便可以不再遮掩,昨日他就在馥园定好了许多玩耍的节目,只等着她去,没想闵祁率先来报,说她独自离府去跟踪许家姐妹了。
他递了一块帕子给她:“把眼泪擦一擦,真难看。”
孟云娴接过帕子,慢吞吞的擦了一下脸,缓缓开口:“周哥哥,你也是来骂我的吗?”
第59章 善心
周明隽看着她,认真道:“我为什么要骂你?”
孟云娴拽着他的帕子:“你为了一个人好,所以将她不该知道的事情瞒住,可是她不但知道了,还做了你们不想她做的事情,难道不该挨骂吗?你也是,嫡母也是,此刻大概都会恼怒吧。”
她的样子有点反常。
周明隽选择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孟云娴没有再哭,而是很平静的与他说话。
“周哥哥你知道吗,我母亲时常对我说一些很可怕的话,一些听了让人觉得活着再无希望的话,我曾愤愤不平怨恨过,也曾以怨报怨过。可是后来我认识了你,是你教我世上没有一招错满盘皆输的道理,世上本是处处有希望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话再不能让我恐惧,我甚至固执的觉得,母亲是被自己魇住了,她活在一个自己给自己铸造的噩梦里,了无生趣。可是我才不会被她拉下去呢,我与她不同,也不要变成她那样。”
“可直到我亲眼瞧见许家姐妹的境况,我觉得母亲一瞬间在我的脑子里活了过来……”
“孟云娴,别说了。”
她像是没听见:“原来她并不是在吓唬我,骗我。相反,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不是她自己生的梦魇,而是这世道给所有人的。穷尽一生之力,有些人挣脱了,有些人一辈子都争脱不了。”
“我让你别再说了!”
她望向周明隽,眸子里除了残余的泪水,无波无澜。
周明隽也看着她:“你回了孟府,就是侯府的姑娘,好好学规矩,乖巧听话,再、再寻一门好的婚事,这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容易,是要费心思好好为自己筹谋打算的。你不过刚刚走过一个难关,就觉得自己可以伸手管别人家的事情了吗?”
孟云娴听着这话,竟低着头笑了一下:“刚刚走过一个难关?”
这个状况让周明隽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棘手,因为这样的孟云娴让她觉得陌生。
孟云娴兀自道:“论起出生,我恐怕还不比许家姐妹,可我有你帮我,有嫡母的宽容大度和父亲的睿智开明,靠我自己,兴许连许家姐妹的一半努力都赶不上。若我没有你们……”
眼前扫过一阵劲风,孟云娴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周明隽阴沉愤怒的脸近在眼前,他凝视着她:“你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你得到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若你自己不争气再多人相助也是枉然,谁让你这样看轻自己的努力的?你到底在质疑什么?”
孟云娴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很轻:“我没有质疑。”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头:“我娘的声音一直在这里响着,让我后怕又侥幸,可是当许家姐妹出现在我脑海的时候,我又瞧不起自己的这份侥幸。心里像是堵着了一样,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好像也被噩梦魇住了似的。我没有办法将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更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她吸吸鼻子:“努力何其简单,咬咬牙谁都能做到。可世上总有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却少有权势得不到的东西。”
周明隽的眼神都变了,他抓得她更紧,语气也更生气:“谁教你的这些?”
孟云娴垂下眼:“自我回府之前,周哥哥不就时常与我说这些吗?京城的人总是格外的冷漠无情,这样的道理,在这里过的久了总能明白些。”
周明隽气笑了:“所以呢?我们孟姑娘是忽然醒悟明白了?你的荣安侯府也好,我也好,是哪个不够用真心实意的对你,叫你觉得不安心,不踏实了,所以你也要力争上游去学会自己为自己争个什么了是不是?要不要让昇阳县主亲自来教教你怎么做到步步为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孟云娴被捏疼了,挣扎起来:“你才是在胡说八道,这些都是你说的,我并没有说,我只是不想看到结果是这样,也不想让自己长成一个事事靠别人侥幸享福的废人!你们当然是好的,可是双亲终将垂老,你也会成亲生子走自己的路,我难道能一辈子靠别人吗?”
“孟云娴!”周明隽清明的眸子充起血丝来:“我在跟你讲道理,你在跟我扯什么成亲生子?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和别人成亲生子?我何时说过自己要走!”
“可你当初不也是说走就走!”孟云娴被逼急了,这句话冷不防蹿进脑子,脱口而出。
周明隽身上一僵,就这样被她挣脱。
孟云娴一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周哥哥此刻应当是出离愤怒。她自己也不懂,当初周哥哥不辞而别,她曾难过伤心,也踩着他的桌椅板凳大骂过,但是重逢的喜悦盖过一切,她应当已经将这些都忘了的。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说这种话。
她握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结结巴巴:“周、周哥哥……对不住,我、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这一次,你让我自己去解决就是,我先走了……”
周明隽站在原地没有去追。
孟云娴的那句话,像一把大锤子,将他自以为缜密的思维敲了个粉碎,也将他心里认识的那个孟云娴彻底摧毁。
初初见她,她是个时常被欺负,没爹娘还不疼的小姑娘。她像一颗初生的嫩芽,本该饱满生长,却快要被摧残败坏,一个恻隐之心,他伸手帮了她。因为他帮了她,所以她又立刻茁壮成长,明媚的犹如一个小太阳,他便以为自己足够将她母亲在她心中种下的阴霾一扫而空。
相处七年,他鼓励鞭策她成长坚强,她也成为了他的动力与希望,他知会有相见之日所以不告而别,总以为重逢后的弥补总能令她展颜原谅,事实上她也的确如他所愿,还是那个乖巧可爱,让他心疼恋爱的小姑娘。
可是他大错特错了。
母亲种下的阴霾从未散开,而他给过的伤害,也永远都存在。
他的小姑娘,其实有一颗比谁都细腻的心。
看似天真呆傻,但谁又能是真正的傻子?
那些不开心的,伤情的,她做出一副一笑而过的样子,实则是埋在了最心底,它们会在某个时候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疯狂生长。
那些她认定了的事情,总是难以改变。
所以,他们像兄妹一样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她总是喊他周恪哥哥。她是不是也早已经认定了彼此的关系是兄妹一般,所以才能脱口而出什么让他娶妻生子这样的混账话?
……
孟云娴带着绿琪匆忙回府,异常的状态被田氏撞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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