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六年了,连施琅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又在这京城待了六年,而如今他真的等到了这一天。
“大人如若真的亲赴前线,这京城的春光怕是好些年看不到了,也请珍惜这眼前的一景一物吧。”
南苑里那个小宫女的话忽然又泛上心头,施琅一时心中感慨,不想她竟真一语成真,来年京城的春天他真的看不到了,那时他应该已经回到故乡的土地,开始他复仇报效的征程。
“六年前臣蒙皇上召见却在南苑迷了路,那时有个姑姑给臣指了路,臣能同皇上促膝而谈多亏了那位姑姑给臣指点迷津,不知那位姑姑可还在宫中服侍,臣想好好答谢。”
“姑姑?”皇帝一脸的不明白,宫里一贯只叫苏麻喇姑为姑姑,不过她可从未去过南苑。顾问行心里转了转倒是有了些谱,皇帝不知宫外的人为了避讳一般无论长幼都称宫女姑姑。
“大人可是得了一位宫内当差的小姑姑的指引?”
施琅连连点头。“是是,是小姑姑,臣记得她个头就这么高,还梳着两大辫子。”他往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
皇帝这下是明白了,原来他说的不是苏麻喇姑而是南苑里遇见的一个宫女。南苑不过是皇帝闲暇时去打猎的行宫只有皇帝带着嫔妃去南苑居住的时候才会有宫女一起跟过去,而六年前的康熙十五年,皇帝记得跟去的嫔妃是……
皇帝想到了,顾问行也是想到了,他瞧着一脸报恩心切的施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他也自知失态忙说了一句:”奴才该死。”往后退开了,皇帝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问施琅:”你想怎么答谢你这个恩人?”
施琅见皇帝面有微笑似是心情甚好便放开了胆子说:“姑姑若是已经出宫了臣想备份厚礼送去答谢姑姑,若姑姑还未蒙皇上指人……”
皇帝眉头一挑,“怎样?”
“臣的次子尚未婚配,犬子质弱,但平台事宜中也渐有办事能力,臣想他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若那位姑姑还未指人,臣求皇上将那位姑姑指给臣的儿子。”
顾问行听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着,这施琅真甚是大胆,什么话都敢说啊。皇帝不动声色瞧着施琅。他这话要换一般的旗人不但说不得,就算是想也是大逆不道的事,但施琅是降清投诚来的,他说这话便是另有一层意思了。
“你遇见的那个姑姑啊……”皇帝顿了顿,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叫施琅瞧得一愣,皇帝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那个姑姑就算了,你想给你儿子求门好姻缘朕知道了,朕会给你儿子做主的。”
施琅虽有不解,□□蒙皇帝金口承诺指婚仍是大喜:“臣叩谢皇上圣恩。”
“嗯。”皇帝命顾问行取来他方才在案头上写好的谕旨交给施琅,“你回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吧,你捷报之日就是朕给你儿子指婚之时。”
施琅接过圣旨又行过跪礼才跟着顾问行退出了东暖阁,一走到乾清宫外,顾问行忍不住说:“施大人,您真是胆大包天哪,咱家当了那么多年差,有您这有胆量的可还没见过第二个。”
施琅也是明白自己向皇帝求指婚是有些胆大,不过这满洲亲贵们求皇上指婚不是常有的事么,说自己胆大包天也谈不上吧。“这……求公公指点,这指婚求不得吗?”
顾问行瞪了他一眼,“不是求不得,而是那一位姑姑求不得。”
施琅更是不明白,顾问行看他一脸不明白心里也是感慨,怪道老话说无知者无畏呢:“大人遇见的那位姑姑原是伺候皇后主子的……”
“哦。”施琅“哦”了好长一声,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是孝昭皇后身边的,怪不得年纪虽小却气度不凡。”
顾问行又瞪了他一眼,还真是榆木脑袋不敲不开啊。“那一位小姑姑就是如今永和宫的德妃娘娘!”
施琅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给绊倒。“这……这……没想竟是这样,我……我实不知啊……”
顾问行瞧他这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后怕也是由衷的佩服:“成啦,大人也无须多想了,您是无知者无罪,又碰上咱们万岁爷是好脾气,刚不也没怪罪么。”
有皇帝跟前的大太监这样说施琅也是松了口气。虽已过去了六年,但那日在南苑的事他依旧记得分明,包括那位给他指点迷津的少女的音容相貌他至今都不曾忘记。
永和宫德妃啊……施琅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他微微一笑倒是有些明白了过往听到的某些传闻。。
······
秋雨过后宫里的地上到处是落叶,虽有仆妇们拿着扫帚到处清理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角落悄悄的被遗忘了。永和宫的前院里种了一颗银杏树,秋雨过后院子里的地上落满了金黄色的树叶,像铺了满地的金箔一样。蓁蓁独爱这别样的秋景每年都不让扫了,非要留上个三五日才罢,这般景致在后宫也算独一份了,就连皇帝踩着这一地落叶穿过院子时也不由得驻足瞧了一会儿。
“奴才给皇上请安。”
皇帝来的突然事前并未派人传信,此时只得张玉柱匆匆迎了出来。
“德妃呢?”
“娘娘在屋里,奴才去请娘娘。”
皇帝挥了挥手:“没事,朕就来瞧瞧。”屋子里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皇帝一进东次间就瞧见了歪在炕上睡着了的蓁蓁,再仔细一瞧,她怀里还钻了个小不点不是胤祚是谁。崔氏坐在炕边的小木几上绣花,见皇帝不声不响地进屋来了吓了一跳:“奴才给……”
皇帝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崔氏硬生生把后面的话都给噎了下去。皇帝走到炕边,炕上散落着几本故事本和胤祚喜欢的小木马,皇帝就猜到先前蓁蓁大约是在给胤祚念书,念着念着两人粘一块就都睡着了。想着那样的画面皇帝不由得笑了。炕上两人是一点不知睡得甚香,尤其是胤祚揪着蓁蓁胸口的衣服小脸上睡成红彤彤的两团。
“把六阿哥抱下去吧。”
皇帝小声地说,崔氏弯腰轻手轻脚地把胤祚从蓁蓁怀里抱了出来,蓁蓁似是心有所感忽然睁开了双眼,她似还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却仍能感觉到怀里的空空荡荡,眼神透着的是虚无和恐慌。皇帝急忙坐到炕上搂着她的肩说:“没事,只是朕让乳母们把祚儿抱下去睡。”
蓁蓁眼睛一转瞧见崔氏怀里的胤祚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她冲崔氏点点头,崔氏这才轻手轻脚抱着胤祚退了出去。
“皇上怎么来了。”
蓁蓁这会儿是完全醒了,眼睛里又有了神采可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无力,她病了这几个月直把好好个人折腾成了病猫。
“呵,咱德妃娘娘的架子还真是大,如今朕也都只能有事才能踏进你这永和宫里了啊。”
明知皇帝是故意怼她呢,蓁蓁立马接了过来怼了回去,她嘴一嘟说:”臣妾错了,臣妾给皇上赔罪还不行嘛。”
她跪坐了起来正要冲皇帝一拜,却不想就这样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不是才好些就又不知道要当心了,要是受了凉怎么办,快躺好。”
伴着他的话一起落到她肩上的是先前被胤祚踢到一边的薄毯,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就这样用毛毯把她裹了起来。身上温暖极了,连心似乎也跟着温暖了起来,蓁蓁靠着皇帝的胸口不由轻轻地笑了起来。
“傻乐什么呢。”
“臣妾也不知道。”蓁蓁嘴角含着笑圈住皇帝的腰,像个小猫似的又往皇帝怀里蹭了蹭。
皇帝索性也半躺了下来让蓁蓁靠在他怀里。蓁蓁病了后皇帝怕她困在屋子里寂寞就把东次间靠窗的窗户都换上了玻璃,如今从这里也能一眼瞧见院子里的景色。
“叶子都落了呢,好漂亮。”
“是啊。”皇帝忽然搂着她轻轻笑了起来,蓁蓁觉得奇怪不解地看着他,皇帝吻了吻她的额头,“朕今儿见了施琅,他似乎曾经在南苑见过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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