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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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吧。”

屏风后面门帘被剑柄撩起,纪姜正在点灯。

灯火陡然燃起,顾有悔的影子一下子投到了的对面的那副海棠图上。纪姜回过头来的,迎面而来的是那张熟悉的脸。顾有悔瘦了很多,身上那件青灰色的袍衫松松垮垮地贴在他的身上,他下颚发青,眼睛也有些红肿,傍着屏风孤零零地站着。

“纪姜……”

他张开口,唇上粘连着意思唾液的黏腻,在纪姜的印象中,无论是在长一部之间取人头的少年,还是在紫荆关救她于千钧一发之际的男子,顾有悔都是鲜活快意的模样,这还是纪姜第一次看到她如此颓然憔悴的模样。

“你去哪里了?啊?”

林舒由道:“你们长话短说,我去外面看着。”

说完,林舒由闭门出去。

顾有悔却仍然立在屏风边。

虽被叮嘱长话短说,但两个人还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纪姜心中又酸又软的发疼,一个悲哀的雪球越滚越大,甚至摧残掉了她身旁为数不多的阳光。

“有悔,你过来。”

顾有悔摇了摇头:“殿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师兄骗我说你病得凶险,我才来的。不然我绝不会来见你。”

“那你要干什么!”

纪姜的声音赫然提高:“你是要去刑部劫狱,还是要去劫法场?顾有悔,你不会以为,在大齐的这个年代,江湖之远真的可以颠覆庙堂之高吧。”

“那你要我怎么样!”

他也没有示弱,一句话硬生生地抵了上去,纪将胸口一窒,小腹处又传来一阵隐疼,她忍不住弯下腰去,顾有悔见她如此,眼神有些乱了。

忙走过去道:“我去叫林师兄过来。”

“别去……”

纪姜拽住顾有悔的袖口。顾有悔的肩膀一松,一时颓然下来。

“纪姜,我这几日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说着,他仰起头的,这么多年来,他的人生颠沛也顺遂,江湖广袤,风光霁月,朝堂离他很远,他几乎是从纪姜身上,才稍微窥见一二其中的残酷,然而他不曾去想,曾经在下江南的路上,还揶揄过邓瞬宜的懦弱和无能,如今杀伐落到父亲的头顶上,他才终于明白,这种穷途末路的生离死别,对人而言,是一种多么凄惨的消磨。

但他不想在纪姜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以前我说什么,你都会听的,这一次你也一定要听我的。”

顾有悔摇了摇头:“你越这样说,我顾有悔越不能纵你。纪姜,我明白,你的心在宋简身上,不在我这里,你与他好不容易有了现在这个孩子,他好不容易能稍微放下过去,我知道你或许真的有法子,可是,你若为我出手,日后,你要如何自处,我又如何再面对你。除非……你肯跟我走。”

纪姜没有说话,天已黑尽,后院中的树影摇若鬼魅。

“看吧……你不肯的,你……”

“有悔,我不光是为了你。顾仲濂是我母亲和滴滴唯一的倚仗,如今的内阁,王正来因为王沛的缘故,是不可能再做辅臣了,如果顾仲濂死了,皇帝的内阁就彻底垮了,如今梁有善把持整个司礼监,蒙蔽万岁,万岁身边,除了李娥和黄洞庭,都是梁有善的人,我也见不到万岁的面,顾仲濂一死,万岁则生死堪忧。”

顾有悔沉默,纪姜的话涉及整个朝局,他并不能全然听明白。

“纪姜,要么,跟我走,我就让你去行你的法子,要么,你就给我远远站着,生死是我父子的命!”

纪姜慢慢攒紧了拳头,她何尝听不懂顾有悔的意思。

“你要替我考虑,我万分感怀,可是,顾有悔啊,我坚狠一颗心,和朝廷宫闱相处多年,我早已不能说服自己,躲到宋简背后只求温情与苟活,我知道你要护我,我也要护大齐的臣民!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你还当我是大齐的公主吗?”

他当她是公主吗?

他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不能辱没她的身份,但他也不想再看着她牺牲。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听我的。”

说完,她站起身,走到妆奁前,从其中取出一封信来,递到顾有悔眼前:“后日文华殿廷杖,我若在文华殿看见你,不管你做不做傻事,我这一生都不会再与你说一句话。”

顾有悔接过纪姜手上的那一封信。

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那你要做什么……”

“两件事,第一件事,上回我在宫中遇险,你应该把王沛写给赵鹏的那封信交到赵鹏手里了,后日廷杖,一定是锦衣卫行刑,的赵鹏是廷前尉,若不出意外,他是监刑的人,你告诉他,他若能保下顾仲濂的性命,我就能保下王沛的性命。”

顾仲濂抬起头:“然后呢,八十杖是宋简泄愤之用,就算父亲不死,之后也不可能再走出刑部大牢了。”

纪姜垂下眼眸:“那就做第二件事。”

说着,他指了指顾有悔手中的信,“你把这封信,交给邓瞬宜。”

“邓瞬宜,为什么要交给他?”

“照着我说的话去做。他看了信,自然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顾有悔张开口,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纪姜却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有悔,你放心,我会护好我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子。”

话声刚落,林舒由闪身进来,“有悔赶紧走,宋简回来了。”

顾有悔一怔,纪姜起身推开后院的门:“快走,记住我说的话,我身在微处,能斡旋之处不多,能用之人也不多,因此,能不能救你的父亲,就全看你了,顾有悔,我最后再说一次,你若敢低看我,我一生都不会原谅你。后日文华殿,不许去!”

林舒由推了他一把:“你磨蹭什么,赶紧走。”

说着,拽着他的肩膀将他拖出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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