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1 / 2)

加入书签

哥舒似情的毒才刚解,他身体其实还很虚弱。

他活得太累太苦了,在哥舒轻眉与谢天枢的恩怨里长大,又是哥舒轻眉亲手把他浸泡在毒-药和仇恨的世界里。

周梨有时候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娘亲呢,把自己的仇恨加诸在亲生孩子身上,不顾他的性命,任由他练毒练得千疮百孔。她曾对重雪说起这疑惑,重雪告诉她,也许哥舒轻眉这么做,就是在报复谢天枢。

哥舒似情是谢天枢的孩子,谢天枢必定爱他,有什么比伤害一个谢天枢爱的人来得更让人痛快?况且,她还让这个谢天枢所爱的人,去杀谢天枢。

须臾,周梨出门,看到江重雪正与几个僧人说话,他们去后,江重雪转过头,两人目光相接,周梨道:“你可还好?”

谁知江重雪和她一起开口:“他可还好?”

异口同声,问完各自一愣。

周梨笑了笑,心想,重雪难得也会关心哥舒似情了,竟然还会开口问他好不好。

江重雪道:“我还好。哥舒似情若也还好,就没什么大问题,他若不好,这一路上还要劳我们照顾,就很不好。”

“……”周梨感觉自己方才是想多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江重雪点头:“送师父回浮生阁。师父的遗命,他想葬在浮生阁的后山。”

周梨担忧:“可是梅影……”

江重雪道:“这几天寺中的僧人已经在各处搜寻过,并无梅影的踪迹,而梅影也没有再攻上山来。我想他们应该已经撤出嵩山地界了。师父说过,他把藏了千年灵芝的盒子扔下了万丈深渊,慕秋华以为灵芝已毁,他不会再来少林找麻烦了,何况他现在身受重伤,恐怕没那个精力。”

周梨低声说:“为了这灵芝死了许多人。镇上的村民和衍理大师呢。”

“少林弟子把他们的尸骨都一一收敛了,衍理大师葬在了另一处山头上,”江重雪抬起头:“现在千年灵芝已经分食完了,没了这东西,少林寺的纷扰也会少很多。”

两人静默片刻,江重雪慢慢走到周梨面前,伸手拥住了她。

他气息温热,薄薄地吞吐在她颈项。她展开双臂,也抱住他。

良久,江重雪道:“爹娘死后,我以为我在这世上已无亲人,后来竟遇到大哥,可是大哥也死了。师父授我武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以为是爹娘和大哥怕我在世上孤独,所以又给了我一个师父。”

他说的缓慢,语含悲怆:“我很自私,我不想让师父死,在师父和哥舒似情之间,我真的想选师父。阿梨,我好想,好想让师父活着。”

周梨心里难受,低低地说:“你还有我。”

江重雪的手臂将她收拢得更紧。

晚间,江重雪置办来了一口棺材,把谢天枢安放在里面。

第二天,莫金光与温小棠,还有江重雪和周梨,四个小辈来到方丈室请辞。

一辩的伤极重,千年灵芝暂且吊住了他的命,但能不能挨过这段时间还不知道。

他见四人来请辞,并未躺在床上见他们,还是叫弟子拿来袈裟,穿好之后,再把四人请了进来。

一番告辞之后,四人各自向一辩道了珍重,离开之际,一辩把周梨叫住,有话要对她说,其他三人便先退了出去。

周梨坐回蒲团上,面前的一辩瘦削的身形裹在袈裟里,一尊佛陀像在旁看着他们,佛前插着香。

一辩很久没说话,周梨轻轻叫了他一声,“大师?”

他没反应,周梨忽然有些慌,伸手探到他鼻下,被一辩擒住了手腕。

她一怔,并未挣扎。一辩给她把了脉,之后,缓缓松开她:“好,周施主体内的洗髓经真气走得很顺畅,身体也极好。”

周梨自己也这么觉得,自从她复活之后,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便,之前受六道神功连累的五脏六腑也一扫郁结,现在她的六道神功和洗髓经在她体内和平共处,无论怎么用都无丝毫障碍了。

“多谢大师,”周梨感激地道:“若不是大师让我练少林寺的洗髓经,我也不会这么好。”

一辩干枯的唇动了动:“这是周施主的缘分,你与洗髓经有缘,是上天安排,你能练成洗髓经也是你自己的能力,与老衲无关,不必谢我。”

周梨笑了笑,一辩是个严肃的人,一是一,二是二,黑白分明。

“只有几点还想嘱咐施主,”一辩道:“第一,洗髓经是本门武功,施主将来若想把这门武功教给自己的子嗣或者他人,请一定先将那人带来我少林,经由我少林各禅师的评断,方能决定他是否心性纯善,可以修炼洗髓经。第二,洗髓经我未练成过,寺内也无人练成过,所以无法告诉施主将来练下去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但洗髓经的一切要义都已写在秘籍上,施主哪天把洗髓经上的每句话每个字都理解透了,也许就达到了洗髓经的巅峰。第三,施主的身体此刻已经痊愈,但你的基本功其实并不扎实,导气运功之法还有待精进,老衲依据施主的身体状况,给施主写了这个,请你收下。”

他取出一本封面无字的册子,递给周梨,周梨双手捧过后,翻看了几页,上面写的都是教人如何气运周天,如何运功练气的方法。

一辩说的很对,周梨的基本功的确不够扎实,当年她随江重雪习武,但那时候的江重雪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经验并不丰富,也没有教人的心得,不足以当人的师父。周梨的剑法和她的基本功都只能算平平,她胜在底子好,身体好,能经得起各种内力的折腾,所以她是修炼内功的好材料,又兼聂不凡为她打通了任督二脉,这些年她与人交手,也基本都是靠内功取胜。

一辩竟然给她写了这么厚的一本基本功法门,周梨没想到会收到这样一份礼物,拿着它感动不已,都不知该说什么,郑重地道:“谢谢大师,我一定好好地读,好好地练,一定把基本功补回来。”

一辩点头:“那就好。”他长吁了一口气,说:“老衲累了,施主请便吧。”

周梨把册子贴身收好,从蒲团上落地,深深朝他拜了拜,告辞而去。

她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看到一辩双目闭起,嘴唇紧抿,腰背挺直,很像她初到少林寺,踏进方丈室那天看到的一辩。可那时候的一辩还很有生命力,老而弥坚,现在的一辩却叫她看出了一丝脆弱来。

“方丈大师,”周梨轻声道:“大师一定要保重身体,改日我定来寺中探望大师。”

一辩没有说话,周梨低下头,推门离开,门关上时,他徐徐睁开眼睛,把窗户打开。

庭院里草木扶疏阳光甚好,那四个后辈结伴同行,在苍翠的草色之间逐渐远去。

看到这几个年轻人,终究叫他多年来冷淡的眼神微热了一些。

一辩在蒲团上坐了很久,没有去床上躺着,待弟子们进来禀告江重雪一行已经下山时,他方向弟子们道:“后面几日要辛苦尔等,替为师张罗后事。”

弟子们大惊失色,纷纷围住一辩。

一辩摇头:“不必喧哗。生死有命,一切皆是天定。”

其实早在半月之前,他夜观天象,见自己命格里的那颗星辰暗淡无光,便算出自己时日无多。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