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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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晚兴奋得猛然抬头,激动地与他对视,眼中星光闪烁,瞧得他目光匆匆躲开了。

饭桌上,一家人极是热情,可江珝还是冷冰冰的。归晚理解他的不满和怨愤,因为右相和父亲迁怒武阳侯府,可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任祁孝廉如何殷勤劝酒相敬,他一概置之不理,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

他不理,架不住二舅父逢迎,赞了一通江珝用兵如神胸有韬略的话,转而问道:“听闻外甥女婿要北伐了?”

江珝闻言一顿,余光瞥了眼身边的妻子,见她握着筷子的手也不动了,轻声对她道:“吃菜。”

归晚回神,忙夹起了碗里的虾仁送到嘴边。

这是不想搭理自己啊!祁孝廉抿了抿唇,他哪肯放弃,也不管一旁暗示他作罢的兄长,又谄笑问了句:“出军批银都得过兵部,我这问问好歹心里也有个底啊。”

祁孝廉还在等着他回答,江珝却沉默良久,见归晚把碗里的虾仁吃掉了,他放下酒杯,不疾不徐地捡起筷子又夹了一只放在她碗里,眼神淡然示意:吃吧。

归晚望着虾仁愣住,受宠若惊地望着他,见他自若得瞧不出一丝破绽,她低头,满腹狐疑却还是默默地把那虾仁吃了。末了,还了他一个应景的笑。

见她乖巧状,江珝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这……这在秀恩爱吗?夫妻俩旁若无人,祁孝廉再次被晾,气得脸都绿了,探着身子便要争辩,却闻江珝开口了,语气淡漠道:

“祁大人,出了府衙,不谈公事。”

这话一出,彻底把祁孝廉的嘴堵上了,他讪讪坐了回去,脸色更难看了。

接下来这饭吃得极压抑,没了祁孝廉调剂,除了老夫人偶尔还会问几句话,饭桌上没谁愿意开口。

江珝基本没吃,动了几下筷子也不过是给归晚夹菜而已。

他突然这么好心,归晚可有点不适应,不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倒是一旁的杜氏,瞧在眼中暗暗宽慰了些。

午膳用得差不多,何氏遣下人上紫苏汤。到归晚和江珝身边时,也不知是被表姑爷气势吓的,还是小丫鬟胆子太小,怔愣着一个不小心把汤洒在了归晚外衫上。

何氏见此厉言指责了几句,赶紧让下人带着表小姐换件衣服去,并请江珝稍候片刻。

出嫁后,归晚的槿樱院还留着,主仆几人朝那去,然经过接连前后院的小花园时,祁孝廉追了上来。

归晚茫然看着他,祁孝廉喘息着,踟蹰道,“舅父有话想与你说。”

“舅父请讲。”

“归晚,你帮帮舅父吧。”

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归晚警惕道:“舅父这话从何说起。”

祁孝廉平复气息,把事情道了来……

本朝有律,征伐军资及军饷发放皆要上报兵部,由兵部尚书审阅后呈交中枢,枢密使批准后户部拨款,最后户部和兵部共同发送军资。祁孝廉任职兵部侍郎,摸出了其中的漏洞,从中周转时以各种名义克扣军资军饷,甚至收受贿赂。

他心思活,胆子小,每笔克扣和贪墨皆不算多,故而没被发现过。可日积月累,这便不算笔小数目。本来还能继续,可两浙这一败,秦龄战亡,他偶从右相那听闻军队要面临改制,如此若是算起旧账来,他岂不是会被查出。

本来是想求右相,可右相无暇顾及不说,薛冕只理军政没有兵权,若真的查起来没人保得住他。所以,他只能求江珝帮忙了。

归晚算明白为何他今儿如此殷勤了,原是有求于江珝,想想前因后果,她甚至觉得他企图侯府与沂国公府联姻都和这脱不了关系。

“舅父,改制军队是朝廷的事,这涉及不到江珝的燕军,他如何能帮您。”

“能,能帮的。其实简单得很,账我已经捋算过了,只剩些没明目的,若是能够挂在燕军上,一切都平了。”

“您这是要江珝和您一起做假?”归晚反问。

“这点账,也不能算是做假,万两银子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哪次出征不得百万,趁着他这次北伐,平账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动动手指?说得轻巧。归晚沉思片刻,勾唇不失礼仪地笑道:“舅父,我也不过才嫁过去三日而已,再者江珝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您也清楚,我便是想帮也没这个能力,他岂会听我的。”

“事在人为啊,你是他枕边人,多言语几次没准便成了。说是他不满这婚事,可你毕竟是他选的不是。我也顾虑过他怨恨咱侯府,不待见你,可今儿我算彻底看出来了,他可是重视你呢。他能来侯府认门,你觉得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瞧瞧方才他对你,说不用心我可不信。归晚啊,你可是嫁了个好人家,这得力于谁?还不是咱侯府,便是冲着这也得帮帮侯府不是。”

祁孝廉还真是敢说,敢情嫁江珝倒是成全她了。

“舅父,我真的帮不了。”

“我们是血缘至亲啊,你就这么绝情?”祁孝廉语气哀婉道。

归晚脸色凝重,淡定地看着他,道:“我不能害了他。”

“害了他?那你便是要害了我!”祁孝廉怒吼,“我可是你舅父,是你母亲的亲哥哥,你宁可帮一个外人也不肯帮我?”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夫君。”

“呵,好个夫君啊!”祁孝廉冷笑,神色鄙夷地啐了一口。“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啊,若没侯府给你撑着,他沂国公府会认你吗?别忘了你可是打着侯府小姐的名义嫁出去的,拿掉这身份你以为你是谁?余怀章的女儿?”

祁孝廉脸色越发地狰狞,他接着道:“别说他如今下落不明,便是找到了,你觉得他会有好下场吗?失守杭州,只这一个罪名便让你立刻成为罪臣之后,到时候沂国公府还会要你才怪。”

“余归晚,你有没有想过被弃那日你将何去何从?你可是罪臣之女,除了流放和入籍教坊司,这世上有你容身之地吗,侯府才是你唯一的希望。”说着,他阴冷一笑,“亏得你母亲给了你副好皮囊,眼下还能让江珝对你有几分兴致,所以你不趁着自己还有点用的时候帮衬侯府一把,难道真想等到他腻烦你的那日再去求他?你还有资本吗?”

归晚深吸了口气。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便是这样的,真是可笑又可悲。便是她帮了他们,他们便会留下自己吗?父亲的案子还没定,他们便时刻想着如何把自己推出去,何谈她流落那日。

流落?祁孝廉这话说得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且不辨它是真是假,但确实戳到人痛处了。无亲无故,没有容身之地,被人厌倦,最终抛弃……若原身听了,怕是分分钟便要崩溃,对他言听计从了吧。可归晚不会——

因为在这个世界,她本就是“无亲无故”,“无容身之地”,没有一丝归属感和安全感,甚至到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是不真实的……

况且,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些威胁吗?

“舅父,您真是高看我了,我这副‘好皮囊’还真就一点作用没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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