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芳洲点点头,沉默片刻,又问:“燕国翁主的名讳是?”
“我们翁主单名一个嫮字,亲近的人都喊她阿嫮。”
“什么?!”芳洲“腾”地一下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你说她叫什么?”
“刘嫮。”祝余不解地看过来。
芳洲只觉脑中闪过一道炸雷,尘封多年的记忆因祝余的话一下子苏醒过来。
从小到大,总有不同的声音在她梦里一遍遍地唤“阿嫮”,刚开始她很害怕,可是她不会说话,无法对人言说。等她会说话以后,那些声音光顾得越来越少,十岁那年突然就消失了,她也逐渐遗忘了这件事。今天若不是听祝余提起刘嫮的名字,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
原来这世上真有个叫“阿嫮”的人,她还是燕国翁主。只是,唤她的声音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芳洲不知道自己此刻思考的模样有多骇人,祝余却是被她惊呆了。她星眸半闭,脸色发白,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人像定住一样,一动不动。
“翁主,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祝余带着哭腔大喊:“翁主,你说话呀,你可别吓唬嬷嬷。”
白泽听到祝余呼声连忙拉缰勒马,一把推开车门,快速奔向芳洲。
“快,让翁主躺下来,把车帘拉开,给她扇扇风。”
芳洲听到熟悉的少年声音,他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祝余。她想告诉他们她没事,却蓦地瞪大了眼——
其中一个在她耳边呼唤多年突然消失的声音又回来了!
“阿嫮,阿嫮,阿嫮!”
一声比一声沉痛,一声比一声煽情。她听得头皮发麻,几要飞升。
“她怎么了?”低沉醇厚不失威严的男声打断了叫魂般的呼唤。
祝余声音颤抖:“逸侯,快请
人来看看我家翁主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芳洲眼睁睁看着头顶上方笼罩一个人影,那人目光沉沉,似观察又似审视,好像要将她看穿凿透,她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的眼极大,占了整张脸的一半,平日灵动的眸子,此刻因为失焦显得空洞无神。
陆吾在她大大的眼里看到一个神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紧张的自己,他被吓了一大跳。
除了刘嫮,他不曾对第二个人有过这种情绪。
他俯下身查看她的情况,就在快要碰到她睫毛时,她的眼珠动了。
她回神了,眸子重新有了光彩。
陆吾极不自然地起身,阴着脸,一言不发地下了车,将祝余叫到一边。
“翁主发病前,你们在干甚么?”
“没干甚么,就是随便说说话。”
“说什么?”
祝余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你该不会跟她说我是个负心汉,害死了你家翁主,然后她就吓晕过去了?”
祝余的头垂到了胸口。
陆吾很生气,倘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男人,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他不否认对刘嫮的死有责任,但他不喜欢当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尤其是成为这个小翁主的谈资,他更不喜欢她那双小鹿一般纯净的眸子里涌现对他的不屑、嘲讽和蔑视。
“嬷嬷,祸从口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该心里清楚。”
祝余愧疚地低下头,倒不是害怕陆吾的警告,而是被芳洲的样子吓坏了。是她欠考虑,她还那么小,一直都被刘康保护得很好,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不该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污了耳朵,伤了心智。
“婢子知错了。”
陆吾没料到祝余认错会认得这么爽快,愣了一瞬就放她走了。
祝余回来看到芳洲呆愣愣的样子,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哭道:“翁主,都是嬷嬷不好,嬷嬷不该跟你说这些乱糟糟的事,你罚我吧。”
芳洲立即收回视线,替祝余擦眼泪,温声道:“嬷嬷,我没事。你别哭了,无……阿兄跟我说,你这眼睛若是再哭坏就治不好了,我不要嬷嬷失明,我要大家都好好的。”
白泽伸进头来也劝祝余:“嬷嬷,就听翁主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王府门口一幕,使他对芳洲又怜又愧,以前觉得她憨,被他扯辫子、取绰号、放小蛇只知道自不量力地用拳头还击,连告个状都不会,现在才知道她的心地这么善良。
她虽然弱不禁风,但她身上自有一股坚韧从容,跟她在一起心里踏实又安定。而且她虽柔弱,却非常护短,被她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祝余听到他们的劝慰终于停止哭泣,挤出一丝笑容:“嬷嬷听翁主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车厢渐渐安静下来,芳洲躺在祝余腿上假寐,白泽重新坐上驾驶位置挥鞭驭马,谁也没注意陆吾悄无声息而来,又悄无声息而去。
……芳洲的思绪在飞速转动。她和刘嫮,这位命运多舛的燕国翁主会有什么瓜葛?至多经历相似而已,幼年失母,及笄入京,难道……
“不可能,不可能的!”想到刘嫮的结局,芳洲惊得差点弹跳起来。
阿翁常跟她说天佑有缘人,偏偏在去丰京的路上遇见这件怪事,难道老天想警示她跟刘嫮一样——入丰京,去无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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