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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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展开地便是关于同性恋是不是疾病地讨论,上面引述了诸位医学专家、心理学专家、遗传学专家的言论,他们都清清楚楚地在学术论文中写了“同性恋不是病”的字样,并引经据典,多方面讨论同性恋地“天生性”、“不可逆转性”,这也看得甄正奇脸色越来越黑。

“胡说,这些全都是胡说!”甄正奇只是看前头的几页便心情差到了极致,这些和他一直以来的观念、在网上跟那些互助会了解到的全都不是一码子事,他翻得本子声响很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到了妻子那:“你不要为了帮珊珊瞒天过海就找那么多东西来糊弄,溺子如杀子这个道理,你作为语文老师你还不懂吗?”

单静秋无奈地笑了,她没有回避甄正奇地眼神:“正奇,究竟是我在糊弄你,还是你在糊弄自己,你也是读书人,也会上网,我没必要拿这些东西来骗你。”她往后翻了一页,那一页上头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这是我今天给几个心理咨询师打电话做的通话记录,旁边还有他的电话,为了怕不够权威,我还去通过认识的人辗转找了个知名的心理学专家,可他们告诉我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是这样地,不是这样的。”甄正奇认真否认着,“静秋,你是被骗了,是,就算这东西真有,也是能改地!你看看咱们身边,你听过谁家有同性恋毛病的孩子吗?别说孩子了,咱们这么多亲戚,作为老师,认识这么多人,你知道谁家有出个同性恋吗?没有,全都没有!这证明同性恋这东西,就是极少数,几乎没有的!哪怕有,也绝对能拨乱反正,能很快地就改回来!你是被骗了!”

甄正奇一直以来最顽固的论据就是他即世界,只要他的身边一个都没有,他从未听闻,就证明这些本就是极少数人群,要不就能改好,而他的希望便也是女儿能像那些人一样改好!

“自古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古代里f省也常有结成契兄弟地习惯,更不要说国外,同性恋婚姻在很多地方都已经被法律接受……”单静秋丝毫不顾甄正奇的拒绝,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手在笔记本上头指了指,示意他往后翻,“正奇,如果你说你从来没有看过,你不如看看这些……”她的手指在了笔记本地页面之上,上头的是单静秋认认真真在网上剪下的新闻。

甄正奇一目十行,一页顺着一页往后翻,单静秋所剪下来的是网上的“同妻”、“同夫”血泪史,讲述了许多和他们一辈的夫妻,过了半辈子的无性婚姻、无爱婚姻,到了最后才发现原来不是他们这么差劲,他们这么不配拥有幸福家庭,而是他们的枕边人,从头到尾喜欢的都是同性。

里头一字一句地全都是血泪控诉,写满了他们被欺骗进婚姻后得不到哪怕一丝一点的幸福,写满了他们的委屈和挣扎,写满了他们的绝望和恨意,那份难受的情绪几乎能透过那张纸,传递到人们的心中,这也让甄正奇的心看得很是难过,作为一个学生们爱戴的老师,甄正奇一直挺具有同理心,所以只是看着这些文章,他便能感受到那其中的痛苦。

他皱着眉头看向了妻子,又是疑惑又是厌恶地说:“你给我看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你给我看的这些不就是证明了同性恋有罪吗?他们伤害别人伤害自己,给别人带来了无数的痛苦,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珊珊改的原因之一啊!”

单静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丈夫张了口:“正奇,你真的只看到这吗?”

甄正奇一愣,微微撇开眼神没说话,他怎么会不明白妻子的暗示呢,只是他从头到尾不愿意接受。

“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哪怕是在你我身边,这一切也未必从来没有发生吗?”单静秋说得认真,“你和我从前以为的一切风平浪静,以为的一切从未发生,是因为有无数的家庭被迫牺牲,被迫受到痛苦,不是我们闭上眼睛,一切就不存在的。”

“也许我们身边本就存在,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甄正奇有些急了,他伸出手抓住妻子的肩膀,“静秋,就算真的存在,也不该是我们珊珊你知道吗?这条路本来就很难,我是她的爸爸啊,我都接受不了,你又凭什么让外人接受呢?我不允许珊珊变成这样,她必须改,她只能改。”

甄正奇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但凡这件事是发生在陌生人的身上,也许他只会当做完全不知道,可正因为发生在他的女儿身上,他便彻底地不能接受,对他来说,只有改这种做法,没有其他选择。

“正奇,从小你是怎么教女儿的?”单静秋稍微后退了点,和甄正奇拉开了距离,希望对方能冷静一些,“是你教会你女儿做一个优秀的人,做一个诚实的人,从小她就是我们的骄傲。”

“她改不了的,你要认清楚这个事实,这不是病,这从头到尾就不是病,就像有的人喝酒会过敏,有的人喜欢吃辣,有的人喜欢吃甜,这是天生的,也是没错地。”单静秋一字一句砸在了甄正奇的心中,“她没病,你又非要她改什么呢?她不是犯罪,不需要被惩罚,为什么到现在你还在逃避呢?”

“是你告诉她,叫她要诚实,叫她要做个好人、做个善良的人,然后你明知道她改不了,却又要逼着她去找个丈夫、生个孩子吗?然后让她的家庭变成新闻里另外一个悲惨、扭曲地家庭吗?你做的这些,痛苦的不会只是一个珊珊,还会是被卷入其中的另外一家人啊!”

单静秋眼神里带着些难过,如果在上个世界中,何梦琪不是那么果断地带走珊珊,也许珊珊病不会这么重,可被父母逼上梁山,嫁给男人的她,真的会幸福吗?而什么都没做却被骗了地丈夫,却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没有……”甄正奇有些茫然地摆着手,“你没看上面写着的吗?就像是我们这一辈,有的结婚的人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这婚姻这种事情便是互相凑合,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总是能好的,珊珊只要肯嫁人,久了她就会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家庭,就会幸福了!”他试图说服妻子,也在说服着动摇地自己。

“是真的会习惯吗?”单静秋看向丈夫,神色有些晦涩不明,“正奇,咱们这一辈,身边有多少人过得不幸福,不在少数,就说中年了分开睡,各自在外面找相好的有多少?一辈子搭伙做对怨偶的又有多少?你不是在给珊珊幸福,你是为了我们觉得地好,就要拿她的一辈子去赌啊!”

她的这句话,说得甄正奇震了震,张了嘴又合上,竟是好一会没能说出话,他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已经是五十的人了,这辈子除了生离死别他没有哭过,可这下却红了眼,他看向妻子:“是,我是拿她地一辈子去赌,可是不赌,就对她好了吗?”

“静秋,你知道的,异类是什么?是,你说的很对,咱们这一辈也许有很多这样的人被埋藏在已经过去的人生之中,他们不是不挣扎,而是迫于社会和家庭的压力,可这证明了这些压力有多大,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去做,我舍不得珊珊痛苦,可我也舍不得她去走一条错的、不幸福的路,咱们国内都讲究传承,要有人养老,你说以后我们都老了,走了,她万一和她的,她的对象分开,到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没有孩子,又有谁能照顾她呢?”

甄正奇说得认真,全都是掏心掏肺地话语:“咱们夫妻在一起,终究是有个孩子牵挂家庭,哪怕以后到了老,离了婚,孩子也在,终归是有个依靠,你说珊珊,如果真那样,以后又要怎么办呢?”他不知道如何去说珊珊的伴侣,说是结婚也有些微妙,便只能找些代称来指代。

单静秋能明白甄正奇的意思,她同样真挚地说着:“有白头到老的夫妻,也就有劳燕分飞的夫妻,我们甚至还都听过,夫妻本是林中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哪怕珊珊就真的找个你想要她找的丈夫,就真的能一起走到最后了吗?未必。还有这孩子,现在新闻里头不孝顺地孩子还少吗?你难道忘了我们之前聊天说起的,等我们老了我们就去找个养老院过日子,不给孩子做负担……”

“世界上本就没有万全之策,正奇你是为了珊珊好,可你想的这一切就真的能如你所愿发展吗?我们谁都不能做保证,她现在还年轻,可她也已经长大,咱们做父母的不能永远地抓住这条风筝绳,你要让她自己去飞,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你也要相信珊珊,她会过得很好,不是吗?”单静秋说得眼眶中含了泪,紧紧地盯着甄正奇。

“我……”甄正奇大脑一时混沌,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是想了许久许久,又是叹了一口气,他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似乎今晚发生的一切给了他巨大的打击,要他连手都有些发着抖,他看着妻子许久,终于开了口:“静秋,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而后便拿着衣服,到卫生间里冲起了澡。

单静秋目送着甄正奇进去,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从刚开始说话开始她便用医疗检测仪检测着甄正奇的身体状况,毕竟无论是他还是她身体都是五十的“老人家”了,什么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之类的也成为了常见病,她可真担心这一番话说下去,甄正奇直接晕了过去,不过还好,对方多少听了进去,身体也没有因为这些刺激出了大毛病。

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正是知道甄正奇对于女儿的这份心,这份关爱,单静秋才决定先谈谈,否则恐怕就算甄珊珊再出一回事,甄正奇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

甄正奇向来节约用水,平日里只要开一点水龙头把水用了便得及时关上,今天是他头一次浪费水资源,他把水龙头开得挺大,看着那水流哗啦啦地浇在头上,心中思绪万千。

他忍不住反复地想起小时候小小的,总是陪在他身边的珊珊,打小珊珊就很懂事,明明是那么小一个萝卜头,每次去坐公交车,一看到有老人孕妇就让座,从小到大别说叛逆了,就连撒谎都没说过,唯一一次偷吃零食被父母发现便立即老实承认,抽抽噎噎地说着对不起。

可这孩子……可这孩子……

这是他的女儿啊,是他只有一个的宝贝女儿啊,他说得再多,说得再狠,他能忍心吗?

甄正奇这几天来只要稍微一安静下来,脑海中便反复地回想起那天他用力将女儿锁在房间时女儿绝望地眼神,哪怕是在那一刻,女儿也干不出来什么直接和父母动手地事情,只敢嘴巴上拼命解释,就这么被关了进去。

那孩子,会恨他吗?甄正奇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成了什么叹息生成器一样,一句叹息接着一句叹息,只知道叹息个不停,他脑中此刻就像是在打战,一个甄正奇正把另外一个打得只知道求饶,说着什么女儿现在年轻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做人的困难,以后你是要她抬不起头吗?另一个甄正奇被打在地上仍在顽强地反抗,所以说你是为了让女儿不被人看不起,宁肯她痛苦一辈子,也宁肯她去骗另外一个人是吗?两方骂来骂去,得不出一个结论,就像他此时的心一样。

……

夜渐渐深了,挂在墙上地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可房间中的人却始终没能睡着,单静秋背对着甄正奇,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一晚上身后的人翻来覆去叹息个不停的样子。

甄正奇和自己说了无数遍该睡了,可却怎么也睡不着觉,他忍不住又是叹了一口气,感觉手指有些痒痒,已经戒了许久烟的他忽然又生起了烟瘾,就想要吞云吐雾一番,正当他万般纠结地时候,身后似乎已经睡了许久地妻子忽然说了话。

“你记得珊珊高二高三地时候吗?正奇。”

“记得,怎么了?”甄正奇也不装睡了,躺平了看着此时分明丝毫看不见的天花板。

“你记得那时候有段时间珊珊的成绩起起伏伏,然后她的班主任拐着弯来和你说了几次,你担心得不行,找她谈了很多次话,生怕她在关键时候被影响,考不了好大学影响到了自己的人生。”单静秋依旧背着身,声音有些沙哑。

“我记得。”甄正奇随着妻子的话,似乎思绪也回到了那顿时间,他是个颇有经验的老教师,可轮到自己女儿的时候,这些经验就像全没了一样,他知道女儿在读书上很有些天赋,这孩子自小也争气,在同龄人中一直是佼佼者,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这孩子能好好地考个好学校,所以那时便也比任何人都焦躁。

今天下午单静秋没课,便也在家里头,她到珊珊的屋子里头陪了她很多,也听这孩子讲述了许多,这段时间来她的这些抑郁情绪又有些复发,但幸运的是,还没像高中时发展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只是一被单静秋勾着便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那段时间,珊珊还忽然胖了,明明你老说她,她还总是傻乐,你应该也记得吧。”

明明知道妻子看不见,甄正奇依旧点了点头,他印象很是清楚,那时候甄珊珊总傻乐,他恨铁不成钢地和妻子抱怨了好几次,觉得女儿是厚了脸皮,犯了错也不肯老实认错,还嬉皮笑脸的,还好这之后一切慢慢地好了起来:“嗯,我印象挺深的。”

单静秋也跟着叹了口气:“可我们都不知道,那段时间珊珊因为压力过大自己调节不过来,得了抑郁症,是何梦琪,也就是那个女孩子,陪着她去医院,陪着她偷偷养病的,因为发现得早,及时吃药治疗,调整过后也就好了。”

甄正奇沉默了很久很久,妻子说的这几句话就像忽然砸下的大雷一样砸在了他的心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说什么?”

他是知道抑郁症地,如果是早些年,也许他还不是很清楚,可几年前学校里头有因为抑郁症跳楼地孩子,便把他们这些老师全都拉去做了好几回培训,所以现在的他对于抑郁症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是清清楚楚的,妻子的话和高中时期女儿的种种不对劲一点一点地对应在了起来,他还记得那时候女儿在他面前,吃着饭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回到家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天花板,被他不耐烦地说几句就登时爬起来念书地样子。

他的心钝痛着,他没想到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这孩子竟然自己走过了这么难走的一个关卡,差一点点,他也许就要把他的女儿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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