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2 / 2)
由于卢冠杰比林蓓蓓稍微大上个三岁,年近三十的他,无论是长辈还是自己,均对孩子有些着急了起来,包括林蓓蓓父母,也挺支持,都说成家立业,这家里头可不能只有夫妻没有孩子,被父母和丈夫催来催去,林蓓蓓终于是放弃了当初考研的想法,此一时彼一时,结了婚自然是一个互相迁就的过程,这她倒是没有太多怨言,当即进入了备孕的过程。
幸运的是,身体健康的两人在备孕后很快便中了奖,林蓓蓓便怀了身孕,这给两家人都带来了欢欢喜喜的感受,怀胎十月的过程中,林蓓蓓倒是没有出现过于厉害的妊娠反应,平日里照常工作,只是减少加班的她依旧按时完成了手头的任务,很快,她便生下了女儿卢玉然,家里头倒是没有给什么压力,也没有非要男孙不可,两家人共同欢天喜地地庆祝了一番,很快便开始面对起了现实的问题。
两个孩子的婚姻,几乎掏空了两家长辈的存款,因此在孩子出嫁之后,无论是卢家父母还是林家父母,均继续打拼事业,每个月的收入也有这么个小几万,倒是没有办法过来帮忙带孙子,两家一碰头,思前想后还是选择了帮忙出点钱,请了个保姆。
虽然请了保姆,可问题依旧没有被彻底解决,在那段时间,关于孩子被保姆喂安眠药、老人被保姆毒杀的新闻几乎是满天飞,两夫妻均挺挂心,最后只能在家里头安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摄像头,每天上班之余还得看看家里头的孩子如何。
经历了半年产假回到公司的林蓓蓓在工作中有些尴尬,六个月的时间,足够公司人来人往地流动了一番,她原本的工作也另外有了人再做,哪怕她当初在公司里有口皆碑,受人重视,现在也已经全都没有,只得重头打拼,更要命的是,她还要上几个月的哺乳班,就连公司偶尔的中午聚餐、下午加班她均尽数不能参与,否则一旦涨奶便很是难堪,这也要她跟着焦头烂额了起来。
等到晚上回家,她便得从保姆那接手女儿的照顾,她在网上看了挺多科普,都说父母应当在孩子婴幼儿的时期多靠近孩子,否则以后万一保姆不在,孩子会难带,再说,她还得给孩子喂奶。
而且这其中她也有难言之隐,现在的保姆大多对个人生活质量要求挺高,像是她家的这个,也不乐意晚上带孩子影响自己的睡眠,综合种种考虑,她只能带着女儿过夜,可女儿晚上睡觉不太消停,有时候可以闹一整个晚上,要人筋疲力竭,卢冠杰白天工作压力很大,他只能选择和妻子分房住,否则第二天上庭估计都能被法官的催眠声音给弄睡着。
光阴似箭,时间悄悄地流淌,很快便过去了一年多,这一年多期间,林蓓蓓几乎是心力憔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等孩子大了就好,可依旧是累得一个头两个大,而在孩子一岁多近两岁的时候,她又开始面对新的难题,现在的孩子都流行早教,无论是二人的亲戚、工作单位的同事、以前的同学,有孩子的早就开始分享孩子的早教过程,这早教中心到处都是,收费不菲,身为中产阶级的他们比谁都能明白教育的重要性,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因此二人咬咬牙,便选了上万的课程,将女儿送去。
可这还不是全部,早教中心里头的老师三令五申,需要有家长过来陪伴孩子,卢冠杰由于一直在一线,经常接个大案子就能忙活个大半月,他肯定抽不出来时间,最后一切再度落在了林蓓蓓的头上,她不得不和公司多次调节时间,拼了命的完成工作,甚至将工作在周末带回家做,以此换来时间陪伴女儿的早教。
她以为孩子大了她会渐渐变得轻松,可她却愕然发现,这疲惫并没有尽头。
而在女儿三岁那年,国家正式开放了二胎政策,她以前的老同学、老公单位的同事,大多开始了紧张的备孕课程,似乎一夜之间,到处都开始传满了二胎攻略,人们都说,孩子年龄要相近,才不会形成隔阂,等孩子懂事了,可能就会产生嫉妒心理;人们还说,这生的晚不如生的早,既然要累,干脆一次性累完,以后便可以坐在家里头享福;人们更说,计划生育的一代是孤独的一代,现在终于有能让儿女不孤独,互相有倚靠,还能不努力吗?他们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如果有两个孩子,以后孩子们奉养老人的负担也少了很多……
一句一句,终于把林蓓蓓和卢冠杰也说动了,他们问过了家里的长辈,长辈们都表示很支持,虽然说生男生女都一样,若是能再生个男孩凑做一对好字,那便是更好的了。
生活就像一个循环,在四年之后,林蓓蓓和卢冠杰再次开始了备孕,这回,两人依旧很是顺利,才没俩个月,林蓓蓓便再次中标,怀了二胎,林蓓蓓身体一向不错,她倒是没有什么妊娠反应,可渐渐变得容易疲惫。
上幼儿园的女儿好歹还有保姆接送,可学校里头布置的一万个作业哪有那么容易轻松完成?像是每个礼拜,幼儿园要求要交的什么手抄报、画画、手工制品,就已经够林蓓蓓忙活的了,更别说女儿在上幼儿园后就开始上起了钢琴、舞蹈辅导班,每周各要送去两次,回来同样有家长监督作业。
她对工作渐渐地上不了心,曾经那个在领导口中优秀的员工,变得应付了起来,她依旧努力完成每一项工作,可她的时间太少太少,她没有办法像是从前刚入职一样,全力以赴。
怀胎十月后,林蓓蓓顺利生下了两人的第二个孩子,这回的是个儿子,名字叫做卢星然。
曾经远离林蓓蓓地,恐怖的婴幼儿时期已经卷土再来,她面对孩子可以说已经被搞得筋疲力竭,两家长辈也明白她的辛苦,思前想后,又同那位保姆谈了谈,延续了几年,希望对方能将卢星然也照顾大,再走。
可长辈们并不明白,现在的教育和以前的教育不大一样,在林蓓蓓和卢冠杰小时候,家家户户十有八九是钥匙男孩,就连上个兴趣班,有时候都敢直接给孩子零钱要他自己来去,平时里该做功课做功课、该上课上课,全凭自觉。
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讲究的是一个赢在起跑线上,讲究的是全面发展、家校联合,孩子稍微大些得去早教,上幼儿园起便要开始辅导班,甚至还得带孩子每年旅游旅游、有条件还得出国,否则孩子和同学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如果要上s城里头的一些优质幼儿园、优质小学,有的还要来一套双语教学,甚至搞什么面试制度,顺利入学后,依旧没有结束,很快,各个班级便要建立班级群,每天老师会见缝插针地同家长们分享孩子的近况,时不时地还得向所有家长布置作业、提出要求……
事情一件一件,数不胜数,林蓓蓓渐渐焦头烂额,当然,卢冠杰也想过和妻子一起努力,可他的工作不太容许他放松脚步,还时常得出差,更别说家里现在每个月负担的房贷、生活费、孩子学费、辅导费全是开支,若是他不努力拼搏,估计这一家子都能垮掉一半,最后这些事情全都压在了林蓓蓓的肩头。
产假结束后,林蓓蓓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可这回的形势,和上回大有不同,就连曾经欣赏她的领导也已经对她产生了不小意见,毕竟现在刚毕业,能全力工作的人挺好招,没必要非得死留着一个只有半颗心对工作上班的人,林蓓蓓渐渐地被边缘化,甚至还被领导约谈了几次,领导分外认真地说,如果她不能全心放在工作上,那么很快她将会被调岗降薪……
领导的话语重重地砸在了林蓓蓓的心里,她试着调整重心,将家里的负担先行交给保姆,认真专注的工作,可依旧不行,生活中的意外频频,单单是女儿发烧了一回,儿子生病了一回,就已经足够逼得林蓓蓓放下工作,她总不能让保姆自己解决孩子的就医,全然不管,两头跑了几次的她,终于要领导失去了信心,将她调离了岗位,薪水折到从前一半还不到。
卢星然和卢玉然两人差五岁,等到卢星然还在上早教的时候,卢玉然已经开始准备要去上小学,而原本的特长辅导课,又额外地加上了英语辅导,原本的保姆儿子结婚,她毅然选择了辞职离开,这家里的各种家务,一下压到了林蓓蓓的身上,父母长辈帮着请了好几个保姆,可都不太合适,有的手脚不太干净,家里头经常消失点东西,有的饭菜煮得像是泔水,随便搞个大锅饭美滋美味……
林蓓蓓思前想后,在和丈夫多次商议后,终于选择了离职,她的下头有两个孩子,身边有工作忙碌的丈夫,上头还有四个年纪渐长,这些年已经时常开始来往医院的长辈,公司里头也已经不太接纳她的不专注,她想,牺牲自己的事业和那点收入,她并不会后悔。
林蓓蓓离职后,又在两家父母安排下试了几个保姆,总算找到了一个合心意的,虽然要价还挺高,但是两夫妻便也狠下心来,稍微解开了工作压力的她,总算了全身心的投入子女教学,每天早起陪伴两个孩子上学,每天晚上陪着孩子完成作业,每周均要开着汽车从这头到那头,让两个孩子像是赶场一样上着各个辅导班。
可渐渐地,她似乎和同窗有些脱轨,她偶尔能看到闺蜜、同学发在朋友圈的旅游照片,同事分享在朋友圈的工作聚会和升职加薪,可是她竟然什么都没有,她和丈夫提了几次,忙碌的卢冠杰直接给妻子转账,要她暑假或寒假的时候带女儿儿子出门玩耍,卢冠杰由于常年忙碌,对于儿子女儿的闹腾程度并没有充分了解,他哪里晓得,妻子抱着两个孩子出门旅行,根本不叫旅行,而叫做出门“加班”,每天心力憔悴地看着窗外美景,若不是两个孩子乖巧时也挺可爱,估计她早就支撑不住。
当然,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两个孩子也挺乖巧,长大的他们就和同学一样,专心于各个辅导班和学习,像是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而在孩子稍微不闹腾后,林蓓蓓终于在全职多年后迎来了些许的自在,她可以偶尔在儿女都不在的时候看看书,喝杯咖啡,拍拍照片,欣赏下美好的生活,而不是被困在永无尽头的“变相工作”里头。
可似乎是有人见不得她悠闲一样,很快,林蓓蓓开始迎来了另一场考验,六十出头的老人们,开始了一场生病马拉松,平日里一向健康的几位老人,身体却开始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毛病。
先是卢爸爸下雨天上货的时候,由于滑到直接在家门口的斜坡上头重重地摔了一跤,年纪不算太大的他却有了骨质疏松的毛病,这一摔倒是出了大毛病,直接骨折送到了医院,住了近一个半月的院,在这期间,自然是林蓓蓓和卢妈妈一起忙里忙外,帮忙照顾老人。
然后便是林爸爸,他向来自诩自己身体健康,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歪理,他坚持他身体倍棒,没必要搞什么体检、去天天看什么毛病,都是瞎搞!结果那一天,他刚结束了面馆的营业,便终于开始觉得头昏脑涨,他满脸发红,最后在隔壁店铺老板的帮忙下去了医院,这一查可不得了,一下查出了林爸爸的浑身毛病,他不仅患有糖尿病,血压也高得吓人,当时测量已经170出头,若不是及时就医,可能就出现天大的问题,更别说诸如痔疮之类大大小小的毛病了,他也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控制了下血糖和血压,才终于能出院。
结果等到林爸爸出院,林妈妈也跟着不行了,他们俩都觉得这是小毛病,不舍得要女儿忙碌,瞒着女儿便自己熬了过去,林妈妈每天是医院面馆两头跑,直接来了个中耳眩晕症,当天就又晕又吐,差点没能起身,医生虽然给开了药,帮忙正了正,也交代了,只要过于忙碌,便会很轻易地复发,可这回,总算是瞒不过女儿了,匆匆赶来的林蓓蓓,面对的就是满脸苍白的母亲,和看起来瘦了两圈的父亲,她不知不觉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和生病的爸爸妈妈大吵了一架,愤怒于他们隐瞒着她,什么都不说。
结果还没过两天,这其中身体最是健康的卢妈妈也出了毛病,卢爸爸的脚恢复得不太好,每天帮忙卢爸爸康复运动,扶着卢爸爸的她,由于使劲太多,直接闪了腰,卧床了足足有近一个月才好转。
……
事情一条条、一桩桩,一次又一次的发生,林蓓蓓不知不觉间情绪变得有些容易失控,她在压力下把自己逼到了极致,时常情绪崩溃,甚至就连孩子被老师告上一次,她都能跟着歇斯底里起来。
她渐渐成为了家中“最恐怖”的那个,原本总是陪伴着儿女的她,变成了让儿女害怕的妈,原本是丈夫心中温柔贤惠的妻子,现在变得有些尖酸刻薄,原本是长辈心里头温柔善良的儿媳、女儿,变得尖利说话苛刻。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自己变了太多太多。
卢冠杰那头的工作压力也在同一个时间段,变得越来越大,他打算和同事一起跳槽出去办理一个属于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这样也能增加收入,毕竟两家老人身体也不大行,爸爸的五金店已经关门,岳父的面馆倒是还在开,不过请了人成本也多了一些,可家里的开支,却像是流水一样不断流淌。
“这你也不会,你读书到底是读到哪里去?”林蓓蓓狠狠地将儿子的书摔在地上,她看着发抖的儿子,坐在他身边板着脸等待儿子终于完成作业,然后又去看女儿,女儿倒是读书挺认真,只是偏科得厉害,她随意地翻了翻女儿最近几次都只有一百三左右的数学考卷,再对比数学老师发到班级群里头的那一堆成绩单,皱着眉头便说:“我这两天给你找个数学补习班,你成绩这么差,再不补习来不及了,就明天吧?”
“可是我的钢琴……”卢玉然看着妈妈脱口而出,有些瑟缩地低了头,好半天没敢和妈妈对眼。
“什么钢琴?主课都学不好,还上什么兴趣班。”林蓓蓓气极了,说了两句,便甩下卷子直接出去,她神情愤愤,没有回头,看不见屋子里头儿子和女儿对视一眼,露出的难过神情。
坐在沙发上的她,正在等着丈夫回家,她现在每天想要和丈夫分享点儿女的事情,对方都一副不想听的样子,甚至总是加班到半夜,要她一个人,越发地觉得寂寞难过。
当然,在这个时间,她依旧忙不下来,学校里头的家委会群已经热闹地讨论了起来,上头在说中秋到了要给孩子们举办博饼活动的事,儿女两个学校的群都跳动得没停,她迅速地回复:“支持支持,这是非常适合孩子们的活动,家委会的各位家长辛苦了[掌声][掌声]。”
在确认了里头没有交费通知后又迅速地切换到了另外的班级群里头,她分别发去了信息:“31号学生卢星然已经准时完成作业。”、“05号学生卢玉然已经完成作业。”。
在跟着队形回复完毕后,她又手指动得飞快,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另外一个认识的家长:“哎,芹芹妈妈,我之前听玉然说你们家芹芹在一个数学老师家小班补习,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可以辛苦你把老师的信息分享给我吗?谢谢您啦。”
接下来便是在家族群里头说话,家族群里头是两家的老人和他们俩夫妻,里头两家的长辈已经报数,这也是林蓓蓓要求的,让他们每天吃药前都得拍照发到群里头,她随手点开妈妈发来的长条语音:“蓓蓓,我今天已经和你爸爸吃过药了,我吃的那个药医生叫我停下来,过两天我会去复诊,你之前叫我给你爸爸测量血压嘛,今天晚上他测量的是80140,上次那个曹医生说还可以的,保持住就可以,血糖针也已经打了……”
她点了点头,稍微松了口气,这两对老人都不太听话,时常少吃药、少做事,甚至自以为自己好了便擅自停药,上回差点出了大毛病,她点击语音便开始说话:“好的,我都收到了,爸妈、婆婆、公公,你们还缺什么记得告诉我,我要快递寄过去,这几天家里头忙,我过几天过去看你们,不舒服一定告诉我……”
她切到备忘录记下了父亲和公公的血压数值,两个人的血压都不太正常,两人又不太伤心,倒要她烦人得要命。
林蓓蓓总算将这一切告一段落,她侧躺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丈夫的头像,上头是他的红底证件照,两人的聊天记录现在早就变得冷漠,每天也就回了没、不回、回了这样来来往往,丝毫不见曾经的甜蜜,她迅速地发去了信息:“老公,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你还不到家吗?我有事情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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