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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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赵潋从他的善睐的眼睛缓缓下移,瞥见他一双腿,还是坐在轮椅上,风度翩翩。而且,没有任何解释。

“那你这腿——”

“受了伤。”

“哦。”赵潋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将头往下埋了进去。

这个关头,他既然都将眼睛的谎言戳破了,要是腿没事,他不至于继续骗她下去,反正眼下承认了,受一份罪,以后露馅,那就两份。她不觉得君瑕是个算不清楚账的人。

赵潋岑寂良久,忽地一抬头,“那皇上——”

“他知道了。”

赵潋将嘴唇一碰,下唇咬出了浅浅一行压印,“所以,先生只想骗我一个人?为什么呢,觉得我会同情你,给你更多优待,还是因为这样,我就不会……”就不会对你有好感?

既然他不瞎,赵潋就想从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但除却一股子端方严正,就没有旁的了,君瑕无比真挚地揭开了棋笥,“公主,我只想活命。”

那就是第一种。

赵潋匆匆忙忙地站起身,心思嘈杂得像乱弹的琵琶,“我、以后我得到的所有人参,都送给你。上次,上次给你的,让杀墨煎给你吃了么?”

君瑕叹了一声,“嗯。”

她作势要逃,君瑕自她身后迟疑地问了一句,“公主,我确实有意在误导你,你不生气么?”

赵潋的背影杵在那儿,映着浮漾的竹光,那年轻姣好的女孩子,背影看着有几分萧瑟。末了,她回头,挤出一朵宽慰的笑意来,“其实先生,你眼睛没事,我比任何人都高兴,真的。很高兴。”

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扭头就轻快地走了,施展了轻功,不一会儿便踏上了浮桥,惊鸿般远去。

君瑕不太懂女孩子的心事,他这么恶劣,她发觉他骗了她,不是该惩罚他?赵潋那么高傲的性子,向来最讨厌旁人的欺骗了。

怎么了这是?

赵潋回了寝房,将人反锁在屋内,外头的侍女传唤了好几声,赵潋也不肯答话,柳黛来了,她也没出房门一步,将自己锁在里头,让柳黛将饭菜放在门口。

外头没声儿了,赵潋静静地蜷起了腿。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谢珺和赵清。

她贵为公主,很少有人敢骗她,又因为她自觉自己其实并不傻,能骗到她的人也不多。赵清骗他,都是利用姐弟之情,一会儿装肚子疼,一会儿装手疼,和君瑕差不多。相较之下谢珺的段位就高多了,赵潋小时候经常被他骗哭。

所以从以上看来,经历过谢珺那种大骗子的人,不该在意先生这点儿骗术。

可是,可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哪怕是赵清骗了她,事后她也会很生气,却不像君瑕这样,让她被骗了,生气,恼火,却只怪自己没有早一步发觉,怪自己竟会因为他眼瞎这件事是假的而感到无比惊喜,就像劫后余生一样,恨不得额手称庆。

为什么?不为什么。

因为喜欢他,希望他好,想对他好。除此之外赵潋对君瑕这个人,就没有杂念头了。

赵潋将手掌缓缓移到胸口,里头有个东西,撞得心尖尖一阵疼,又酸又痒,像有只小怪物要破壳而出,搅得那池春水动荡不安,迫切亟待什么来填满。

她发觉自己可能是在单相思,君瑕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身子给他看了,竟能无动于衷。

宫里老嬷嬷经验丰富,赵潋也不是没旁听过她给伺候赵清的宫女们讲课,还是懂得一鳞半爪的。一个男人要是对一个女人连身体的渴望都没有,其余的都不用谈了。

就像她每次见到君瑕,都想摸摸他,欺负欺负他,调戏调戏他。但君瑕对此毫无回应。

赵潋皱着眉头,暗暗骂道:赵潋,你可真没出息啊。堂堂大周公主,竟然对男人单相思……

这一晚上,赵潋整宿没睡安稳,半是羞半是怒,还间或掺进来一点懊恼,承认君瑕生得好看,可不一定要对他动男女之情啊。她堂堂公主,这颗心交得真是不明不白毫无道理。

次日,赵潋因睡得晚,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朦朦胧胧醒过来,将惺忪睡眼一揉,才打开房门,昨晚忘了用晚膳,天气热,饭菜放一宿会馊,柳黛已经拿走了。

赵潋平素都不用人伺候洗漱,她穿戴好之后,应太后召见入宫去了。

直至此时赵潋才终于相信,她身边确实有太后的眼线,但没办法。她就是敢冒大不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大不了被太后数落一通。

但这一次,太后没有追究,反而命人将从刺客身上拔下来的竹箭命人面呈给了她,“听巡御司副指挥使说,这两根竹箭,其实来头不小。”

“嗯?”赵潋拿起一支。

箭头上还有凝固的血痕,她仔细翻看,碧竹上有泛红的点点斑痕。

“这不就是普通的湘妃竹么?”

“你的公主府,是哀家让人建的,图纸还在。”太后看了眼赵潋,不知为何,太后这一眼凤威凛然,赵潋一看自个儿还立得笔直,当即知错就改地跪下来了。

太后道:“看似普通,但常人分辨不出,你的公主府里的斑竹与别处不同,遇到火烤,它的斑点会泛红。”

“呃?”赵潋不知道怎么有人这么无聊,碰到几根竹子,还要用火烤一烤,才能确定它真正的品种。

正常人看外表就够了,谁要知道这个,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太后直蹙眉,“这是哀家从西域贡品里挑出来的上好的红雨斑竹。全汴梁,只有宫里和你的公主府才有。”

赵潋不挂心,耸肩,“这能说明什么?”

太后起身,屏退左右,她挽着刺金叠锦的凤袍走下来,担忧地直悬柳眉,“这说明什么?莞莞,你找回家中的两个门客到底是什么底细,你派人查过么?”

赵潋轻声道:“我是不想查,再说您不爱管这档子闲事么,既来问我,肯定也是没查出什么来。”

“别大意,母后是怕你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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