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雨里静静地不知站了多久,纪南星才醒过神来,缓缓松开他说:“走吧。”
城里已经宵禁,也只有裴逸的车还能畅行无阻。
纪南星说不想回家,裴逸便命肖成驾车去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小院不大,只有两进,纪南星下车时本想问这是哪儿,但一进门她就懂了。
院子四周和各屋之间都有风雨连廊相接,而连廊墙上齐腰高的位置都安了一圈木制的扶手。
这是为了裴逸行动方便而特制的一处居所。
院子里各处都是新的,扶手也没被人摸过几次的样子,裴逸领路走在前头,纪南星便默默跟在他身后,悄然盯着他背影看。
一路都有了这些扶手,他便无需人引路,也不需要搀扶了。他知道纪南星在看他,于是挺直腰背,缓缓抬腿落腿,走得格外努力。
纪南星最清楚他伤得多重,当时说他以后可以“缓步而行”,不过也是安慰居多,此时见他虽然步履缓慢艰难,但真的能从院门口一径走到屋内,自然明白他这些日子来流了多少汗,忍了多少痛。
他将纪南星带入一间卧室,毫无滞碍地扶着扶手地走到屋角衣橱前,开门给她拿了身衣裳,“这都是我新做的,可能有点儿大……”
纪南星还是一言不发,被他领到了卧室边上的一间净室,匆匆冲洗了一番,出来时就见他站在门口,一脸担忧地在等她。
“我没事,你身上也都是血,先去洗洗吧,出来再说。”她心情沉重,几乎说不出话来,径直走到裴逸床上躺下了。
外头雨下得小了,雨滴叮叮咚咚地落在房檐上,声音清脆,她便呆呆地听着,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阿桂娘血崩的剧烈腥气。
裴逸许久后才出来,衣裳穿得板板正正,腰带紧束,连头发都重新梳过绑紧了,换了根家常的木簪插在发间。
纪南星不出声,他四下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她应该是在床上。
他顿时纠结,不知该不该过去。
纪南星翻身坐起来,一板一眼对他道:“刚才我看你走路时身子好像总往左边斜,过来我看看,两条腿是不是恢复得不一样。”
裴逸便被她诓了过去。
她叫裴逸脱了外衣,平躺在床上,伸直了双腿,自己则跪在他身边,一手拿过床头一只烛台,一手撩起他裤子,仔细比划检查他的腿。
“果然,右腿当时伤重些,割掉的腐肉太多,现在走起来便吃力些,是不是?”她摸着他腿问。
他被她摸得呼吸发紧,艰难地“嗯”了一声。
她替他拉好裤腿,将烛台放回去,侧倚到他身旁,轻声说:“这不行啊,我知道你要强,不想让人帮,可你腿上无力,走路还得用腰力,两条腿吃力深浅又不一样,走得太多,只会连腰都用坏了。”
她低头看着他,发觉他近来养好了些,瘦脱相了的脸庞重又有了些肉,虽然还是瘦,但好歹能撑起棱角分明的轮廓了。
裴逸闭着眼睛,装没听见她说什么,一脸平静的样子,只有睫毛不住颤抖,露了馅。
她没什么心情撩他,又就事论事地问:“上次我让肖成转告你,得找大夫看看安神药是不是该调了,你去找了吗?”
说到这事裴逸更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