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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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吃着锅子, 小王氏便于顾周氏说几个青年才俊,这是之前‘精挑细选’的人选。既恨拿得出手, 又是弱了周世泽,也是为了后头的事情铺垫。若是顾周氏对这个满意,那也无话可说,毕竟人家在金陵就能有满意的,何必把女儿嫁到外头去呢。

好在顾周氏只是听着,一个意见也没有。这是顾周氏的细心了,在她看来这样的事情哪里能早早表态,这时候说的好,也不一定真的就是那样。不是小王氏有所欺瞒,只是人家是欺世盗名罢了。

也有的是如同所说,但却保不准有别的不好没说出来,这同样也要去求证。因此顾周氏从来没打算听到一点点讯息就立刻火急火燎,这有什么用。这样的大事再小心也不为过,女儿一生就系在这儿了。

小王氏是有些准备的,上一回说话顾周氏就是这样,等到回去一些日子才说明一家家各有的不好,算是回绝。

只是这一回不能像上一次那样了,小王氏给宋氏一个眼色。这是两人的暗号,在这时候宋氏就该拿出周世泽的名字。宋氏是有些疑惑的,只因顾周氏还没有表明意思,到底看不看得上之前那些啊。

不过世上多得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当初做那‘十分计谋’的时候就晓得事情也不一定全按着顺序来。顾周氏如今不说明前头的看法就是一样,总不能强要人家立刻就说吧。人家就是谨慎,非要思索一两日,也是进一步打探消息的意思,有什么不对?

宋氏也就只能不管其他,笑着道:“顾太太仔细想,不过除了这几个人选以外,我这里还有一位,这个人选我原是不好说的。别的倒还好,只一点,人是个军户,也不知顾太太愿不愿意。”

顾周氏心道‘来了’,今日王夫人来已经是蹊跷了,宋氏来又是另一种蹊跷。看王夫人看不出什么,就只能看宋氏要做什么,这时候说这个自然就在这个人选上了。

顾周氏再三想了想,凭本心说军户确实不好。自己是军户,从此子子孙孙也是军户。但除了继承军户位子的一子外,其余的在军户籍却可以任由读书、经商等——平民间还羡慕军户呢,全族只要有一个做军丁服役,其余人就免除了许多税役。

所谓军户困苦,那也是相较而言,底层军户困苦不堪。但是这种困苦若是和最困苦的民户来比,那又是小巫见大巫了。更何况这里值得拿出来做媒,那就不是一般军户了,必定是家里做着军户长官的。

这样的人家是不是军户已经不算什么了,说起来盛国公府不是也与一个千户结亲了么,虽然那只是庶出子弟。

于是顾周氏只是谨慎道:“军户倒是不算什么,人家也是有武官职位的,我家一个商贾可怎么说?说起来似乎有位府里的蒋奶奶也是军户出身呢,府里尚且如此,咱们这些人说这个不是自打嘴了。”

小王氏却是笑嘻嘻道:“周姐姐可别这么说话,说是周姐姐经商罢了,其实姐夫不是原来太仓学正,也是正经科举出身,说一句书香门第也是使得的。”

顾周氏赶紧给小王氏夹了一筷子菜,道:“二奶奶快别羞人了,我家说什么书香门第。咱们自己说说,要是让个外人知道了,可不该说是‘有辱斯文’?”

旁边的宋氏却道:“顾太太是谨慎了,如今外头牛鬼蛇神的一大堆。但凡是家里出了一个秀才,若是原来种田的就敢挂‘耕读世家’的牌子。若是经商的。少不得打点一个‘书香门第’的牌匾。顾太太家先大人也是举人出身,做着学正官儿,主管教化和县学,怎么说不得是书香门第。”

顾周氏听到外头那些说法,也是笑了:“哪管外头如何呢,总不能外头那样疯疯癫癫,看得咱们好笑,当笑话似的。然后反过头去也一般不讲究,那不是与人没分别了,也成了笑话了。”

这样打混几句,宋氏心里有底,知道是更进一步了,便接着道:“这位公子我是知道的,真是个好的。别的先且不论,只说一样,太太来评好不好。这公子是最洁身自好的一个人,长到如今十九岁,房里没有一个淘气的。不要说妾室通房了,就是混的近的丫头都没有。”

顾周氏听到这个果然睁大了眼睛,忍不住追问道:“果真?”

宋氏斩钉截铁道:“果真。”

这样的事情,顾周氏知道宋氏既然能拿出来说就一定是真的了。毕竟她们又不是媒婆,非得对着结亲人家半哄半骗才能成事。真个想做成,就是拿势力压人也好过行骗了,毕竟人还要国公府少奶奶的面子呢。

洁身自好不只是说明今后女主人进门会少许多麻烦,也是说明是这公子是个守礼的。那么将来无论如何也不会出了礼法的边儿,这对于正室夫人来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宋氏见顾周氏好容易动容,立刻加紧道:“这位公子家里军户职位也不低,正是五品武官呢,若是侄女儿嫁过去,那就是正经官夫人了。可比嫁给一些穷酸读书人强得多——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且不说读出来了为官做宰的有多少,只说真等他们读出来了,有几个能糟糠之妻不下堂呢。”

这正说到顾周氏心坎上了,原来她也想过给祯娘寻一个读书人,后来与祯娘谈起,这才歇了心思。

宋氏又道:“不只是五品武官的家世,只说这公子的父亲是极其擅长经营的。虽说这不许服了军役的军户经商,但是咱们知道事情如何,对于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武官那就是摆设了。因为擅长经营,这家家资富饶,就是比不得顾太太家里,在卫所里也是头一份,总归不会叫侄女儿动嫁妆吃苦就是。”

听到这里顾周氏已经是满心念佛了,实在想不到有这样好的人选。不是祯娘不够好,而是自家家世不上不下,因此高门不得,低们不愿的。如今这个人家,说是高门自然不是,但也不是那些低门了。又是家底殷实的,这样看来倒是与她家门当户对,正好合适,这样的实在难得。

这时候顾周氏也就抛开来时心里的顾忌与疑虑,殷切开口道:“这样听起来竟是没有个不好的了,只是说到现在,七奶奶也不说这是哪家子弟,这倒是让我心里没谱儿。七奶奶倒是先说这公子是谁,心里好有底。”

宋氏知道这是最要紧的地方,因此打点起精神道:“这个人却不是咱们金陵的,说起来是缘分。原是我家爷们在九边时部下的一名小将,只怕顾太太也该听府里议论过他,正是那名叫周世泽的小将军。”

听到这里顾周氏先是察觉不出什么,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九边’意味着什么。眉心猛地一蹙,原来脸上的喜悦满意全都褪去,转而变成一种凝重愕然,最后变成可惜——宋氏以为她接着开口就该是拒绝了。

谁曾想顾周氏没有直言拒绝,只是勉强笑了笑:“这个事情也太突然了,不是我同奶奶们拿乔,这可比原来想的难多了——九边,九边这地方实在太远了。我与奶奶们直说,前面真是千好万好,我都不信能有这样好的,倒是后头一条出来,我心里反而踏实了。”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了,一时之间小王氏和宋氏两个面面相觑,却都不好开口。只有似乎一句话都未说过,只是听着的王夫人忽然开口道:“周丫头,这事儿你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也别多想了。这原就是应榉那孩子过来开口求的,你应不应的还是看自己。只是有一样,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这些日子你也挑了这些人了,难道心里没个数儿。”

“家资、身世、人才、品貌,这些东西哪里都没有十全十美的。这一样好的,那一样就要差着一些。如今这个是哪里都好了,却是要远嫁,知道你不愿意,但是也该想想怎么挑人。即使这个不成,以后挑人也该知道有所取舍了。”

顾周氏这时候听到王夫人的劝说,真是句句真金。恍惚间就是当年自己挑选夫婿的时候自己看中祯娘父亲时说的话——‘是有各种不好,家资不丰,年岁颇大,还是有过一个老婆的。但是哪里去寻真的十全十美来,就是有,也轮不到我一个丫头出身的不是,这时候就该有所取舍’。

当年自己能干脆决断,这时候轮到女儿身上却是这样,可谓是‘当局时清,旁观时迷’了。但天下父母心不就是这样,倒是比看重自己还看重儿女了。

顾周氏想了又想咬咬牙,苦笑道:“我是无法做出当年的取舍了,再让我想想罢。”

之后她再不说话,宋氏的‘十分计谋’进展到这里,最后两分也就进展不下去了。只是这不能说是成了,也不能说是不成,就看顾周氏回去后怎么想了。

小王氏心里不看好,想到顾周氏原来不也是回去想想,之后就是拒了么。不过宋氏自己倒是觉得还有些戏——明显的,顾周氏是让王夫人一句话说的有所触动的。这样回去怎么想可说不定。

顾周氏确实不是像前头那一回那样,回去想想是推辞,就是要拒了。她心里这一回确实是犹豫了,这样合适的人选再难找到,但是要远嫁,她可狠不下心来。

等到祯娘晚间回来,她便拉住她的手,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来。就如同她当年自己做了自己的决断一般,这时候她替祯娘做不出一样的决断了,只得让祯娘自己说。

祯娘的脸色映在玻璃灯下,不再是雪白色,但是却更美丽了——灯下看美人,本就是越美的,几欲不似凡间人。

祯娘的睫毛微微扇动,洒在眼睑上的黛影也微微颤动。顾周氏等她的意思,祯娘却不解她的犹豫,只干脆道:“娘犹豫些什么呢,就是没得这样合适的了,也有差不多合适的,为甚非得是他?真远嫁了,娘和我就都是一个人了,这不是更重要。”

顾周氏一下竟不知说什么好了——祯娘当然不是一个人,她将来会有自己的丈夫儿女,真是一个人的只有自己。可是祯娘这样说,分明是把她这个母亲放在最上头,她一时也觉得目酸。

心里只觉得女儿暖心后,她也能想祯娘的话了。这也是确确实实的,就是没有这样好的,但是稍稍差一些的也不是没有,为什么非得骨肉分离。况且九边多远啊,祯娘去了那边又没个靠山,自家家世也不是让人忌惮的,将来被欺负怎么办。

祯娘本就不知这周世泽是谁,甚至不知他就是那一日遇到的。在她眼里这和别的有意往她家提亲的没什么两样,这时候拒了也不见心里有异样。顾周氏就不同了,虽然祯娘那样说让她觉得拒了也不是天塌了,但到底有些可惜。

这样可惜就只能更多力气给祯娘找人家才能抚平了——难为这几日要和孟本理清楚年初珍珠生意布局的事情,却还不忘了给女儿做媒。果然天底下做母亲的最抖擞的时候就是挑女婿了。

她一面默默打探更多青年才俊的消息,一面委婉给小王氏和宋氏去信:“实在是对不住奶奶们的好意,只是这远嫁太为难了。人离乡贱,就是这周小将军再好,也说不得到了太原那边要吃苦头——真有这样的事儿,娘家又是千里之外,那可怎么办!”

小王氏本就是帮忙的,这时候也不怎么想要再劝。这样的事儿将心比心有几个做母亲的能够,她自己也是有女儿的,顾周氏比她还不如,她只有祯娘一个女儿啊。周世泽又不是她什么人,她自然是更多站在顾周氏这边想了。

宋氏倒是甚是遗憾,她可是给安应榉那样信誓旦旦过的。不过买卖不成尚且仁义在,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何况是姻缘上头,总不能逼着人家答应罢。既然已经拒了,那就再没什么法子。

宋氏只得把事情与安应榉说清楚:“我是说过了,这事情不容易,一个小节不成事情便休了。如今顾太太这样说话我是没得法子可想了,难道再说第二回?这就是不知趣了,人家要答应自然就会答应,已经拒了再来第二回就是讨嫌,人家也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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