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加入书签

作为东家的祯娘也不知道,她正带领丫头婆子们整理这一回出门的行李,这已经到了回家时候了么。周世泽就坐定在椅子上——这时候走来走去才是打扰,还怕堵了她们的道儿呢!

不过他自己一个人还是觉得无聊,忍不住拉扯祯娘道:“你的那些事情就交给你那几个心腹丫头就是了么,我平常见她们能干,每一个都比的过别人家的管家,这时候哪里要你操心。”

祯娘一开始没听见他说些什么,一心不能二用,他正和红豆对物件单子。周世泽还以为他懒得理自己,不由得在祯娘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衣袖道:“我说祯娘你听我说话呀!难道我不必那些鸡零狗碎的重要?假装听不见是把我当小孩子敷衍?”

周世泽不这样说,祯娘没这么想。这时候这样说话,祯娘一下知道了前因后果,并且觉得你这样子难道不是一个小孩子?只是她强忍着没有真的笑出来,她晓得眼前这个虽然已经二十多了,日常小事上就是孩子一般。真的笑出来了,后头怎么扳回来,头痛的还是自己。

于是只能道:“你先放开我衣裳,不然我堵在这些耽搁她们搬动东西家伙呢。”

周世泽撒开手祯娘才能坐到一边的椅子上,然后与依旧不得安生的他道:“我当然知道我不做她们也做的妥妥贴贴,但是事情不能这样。就像明明你自己做的先锋官,底下有个人能把你要做的都做得好好的,你会让他代你的职责?”

见周世泽还有不服气,祯娘迷惑了,按理来说这是周世泽最懂得的比喻了,怎么回失效——当然会失效!祯娘哪里知道她解释的重点都错了!不是她该不该把事情托付给丫头,那关周世泽什么事,他吃饱了撑的管这个!

周世泽不爽的明明是祯娘关注这些琐碎小事,倒是把他忽视到了一边啊——确实不能更加小孩子了,不是孩童才会一直离不得人么。祯娘又很少想这些事,这一次只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周世泽的心了。

周世泽,周世泽又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为这个和自家老婆争吵。且不说他有没有脸拿这个原因,只说和祯娘争吵。怎么可能——相处越久,他才越觉得这个当初以为已经是最喜欢的女子,原来还能更喜欢。

于是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半盏茶不到就再也不记得有过什么想法,依旧亲亲热热的说起别的。

第109章

北国冬日不必说也是极冷的, 等到才入冬时候祯娘就有见识,原来还是她在南边长大没得见识。竟然不知道这样早就要换冬日的衣裳, 也不知道这样早就是雪花飘飘的时候——她出嫁的时候已经是年初了不是。

不过这一回就让她涨了眼界, 等到腊月里更不必说, 铅灰色的乌云压得低低的, 寒风呼啸不停,刮地骨子里疼,听在耳朵里也不一般。还有最显眼的, 天地间鹅毛一样的大雪飞舞,但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结冰——包括树枝上、草叶上也不例外, 都覆上了一层冰衣。

南北相比,南边的冷是另一种样子, 且不说哪一样叫人更难受,至少是没有这样大的阵仗就是了——南边下雪最多的时候都是细碎的冰粒子,落到地上也只薄薄一层, 何曾见过几尺后的积雪?了不得了屋顶上一层白毯子。

这样冷的冬日, 本就不大爱出门的祯娘越发不动弹, 只成日在家度日——家里从入冬起就烧了地龙, 若是不出屋子, 倒是和春日里一样。至于太原城的冬日有多冷,祯娘只是在几个院子穿梭以及看雪景的时候体会了一番罢了。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起居, 祯娘一时十分慵懒起来,每日做事也十分懒散, 倒是合了‘猫冬’一词。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到了腊八这一日,一切都不同,这是讯号。凡是当家主妇莫不忙碌,就为了准备过年!

何况祯娘是第一年在夫家过年,因为不知道这边许多习俗规矩,越发要用心,可不是更忙碌。如果再加上她上头没得婆婆,甫一出嫁就是自己一个人一力承担,这忙碌程度还要加上几层呢!

十二月初八日,俗称腊八,同时也是佛诞日。这一日要施米打斋,大小人家都杂五谷米并诸国煮做粥,然后互相馈赠,这也是极出名的腊八粥——这件事腊月初四就开始准备了,而不是到了腊八当日才由厨房忙碌。

也是因为佛诞日的关系,好多富户女眷都相邀着去城外或佛寺施舍腊八粥。祯娘也受邀。不过她只能婉拒道:“今日家里有几个掌柜过来为今岁生意报账查账,这之后就要封账房了,实在没得空闲。我只把我那一份托付给嫂子们,到时候替我同佛祖敬告一声就是了。”

的确是这样,早在午晌之前祯娘手边得用的帮手就到了周家府第。这时候祯娘正在分粥——这边腊八的习俗和南边有些许出入,讲究午晌之前把分赠亲友的腊八粥送出,这才是上上大吉。

见人已经来了,祯娘也没因为手上的事让他们外头等待,一点也不避讳当着面就分粥,还吩咐道:“既然掌柜们都来了,你们索性把腊八粥呈上来,我和掌柜的们一同过个节。”

分过腊八粥后就是家人一同吃粥,如今周世泽人还在大营里,祯娘一个在家怎么过节?索性在山西这边东家和掌柜本就有亲如一家人的说法,一起过腊八,吃腊八粥也不算什么。

祯娘先是笑着同坐地最近的夏来保道:“夏掌柜看这个,我们送出去一份必定也收的到一份,这许多腊八粥真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得完!不过好在各家口味有不同,倒是不必担心絮烦了。”

夏来保欠了欠身子,拱拱手道:“东家这话说着了,可也是好兆头——咱们这边腊八粥要是能一直吃,吃的越久就越好,同年年有余一样,是兴旺的意思。且说来我这里也带了自家做的腊八粥,东家别嫌弃!”

祯娘自然不会有什么嫌弃,这也就是一句客套话罢了,立刻让小丫头收拣下去。直到上来祯娘准备的腊八粥,才有刘文惠咋舌道:“东家这粥我是不敢下筷子了,我今日在家的时候受了一碗隔壁大明寺的腊八粥,好生精细!师傅说是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豇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已经太过繁琐了,见东家这个,才晓得那才哪道哪儿!”

天下间腊八粥的花样,争奇竞巧,品种繁多。各地不同,再到各家也会有所差异。祯娘家这腊八粥是以白米为底,用了如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丝、玫瑰、红豆、花生等总计不下二十种辅料。

厨房早早就备齐了原料,筛选过后在昨日晚间就开始忙碌,要洗米、泡果、拨皮、去核、精拣。然后在半夜时分开始煮,再用微火炖,一直炖到今日的清晨,这腊八粥才熬好了。

然而这还不算全部,祯娘家这腊八粥真真是讲究到了极点,最开始是将将果子雕刻成人形、动物、花样,再放在锅中煮的——还放上了果狮。果狮是用几种果子做成的狮形物,用剔去枣核烤干的脆枣作为狮身,半个核桃仁作为狮头,桃仁作为狮脚,甜杏仁用来作狮子尾巴。然后用糖粘在一起,放在粥碗里,活像头小狮子。

似刚刚给诸位掌柜上的腊八粥,就摆上了双狮或是四头小狮子。另外也有的是用枣泥、豆沙、山药、山楂糕等具备各种颜色的食物,捏成八仙人、老寿星、罗汉像,装饰极尽,也难怪刘文惠有一句不好下筷子了。

夏来保是太原本地人,有经的多,什么不知道。就与刘文惠道:“你家平时肯定与大明寺给香油给的多,不然也受不着这样的腊八粥了。你们小年轻哪里知道,这些佛寺也惯是势利的,同样都是信众,人家腊八粥也分出几品呢!”

虽说今日原是为了报账查账来的,但是这会儿大家在暖融融的花厅里喝腊八粥,也不急着这时候就做事,年轻人就起哄要听夏掌柜说这掌柜,就是祯娘也有些兴趣。她看这些佛寺庵堂并没有太多敬畏,也不觉得多不可接受,当个新闻听倒是好。

夏来保清了清嗓子便道:“你们不知道,大寺庙里的腊八粥都要分作三等,头一等就是刘小子说的那样,你说繁琐太过也不算错,一般人家也不会熬这样的腊八粥,这本来还是从京城传来的粥样子呢!就说京城和天津的腊八粥最是精细。”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道:“咱们山西这边的腊八粥是另一个样子,我们管叫八宝粥,用小米为主,附加以豇豆、小豆、绿豆、小枣,还有粘黄米、大米、江米等煮之。多数人家都是吃这种,这也是寺院里的第二等粥了,熬地浓稠稠的送到一般信众家里——这也是为了提醒那些信奉的来年还要记得进佛。”

到最后夏来保才像是叹了一口气道:“还有最次一等的,材料和第二等是一般的,只是用的是差料,放的也薄。拿那大锅煮了就在寺庙前头布施给一些取粥的人——不要小看,好多人家指着这一碗薄粥过节哩!”

夏来保自己也是有过苦日子的,当初生意失败,在外头漂泊的日子好长都是寄宿在寺庙里。说是寄宿其实也是要钱的,只是比起外头客店收的少些罢了。就是那一段生活,夏来保把这些事都看得透透的了。

腊八粥到底只是一件小事,等用过了这一顿腊八粥,大家还是说起今日的正事来——夏来保等人把各自管理生意的账房查账结果拿出来,祯娘自然不会当面翻检,实际上这也不是一会儿做得完的,要后头给家里账房验看。

几个人算是详细谈了谈如今山西生意的局势,至少是和祯娘的作坊生意有关的局势。说到山西的生意,略不过去的就是晋商,然后还有本地的官员一系、卫所一系,再然后就是祯娘生意的上游——下游的话是祯娘自己解决的,直接送到了东南。

卫所靠着周世泽的背景能够摆平,可别看如今的官职不算拔尖,只要他是卫所子弟,在那些人眼里这就是自己人。至于官员上头,人家又不是本地人,当官几任势必要走,总之不给麻烦多给好处,是祯娘的生意还是别人的生意他们才不管!

到头来商场上的事儿最麻烦的还是在商场,要解决也是在商场!剩下的晋商和上游商人,既是两个问题,又可以说是一个问题——那些上游商人本身就是晋商,再不然也是在这边混了好些年的老江湖。

祯娘如今做毛纺织作坊和毛皮作坊,虽然还没有到祯娘心里最赚钱的时候,甚至要她来说不过是开了一个头。但是就是现在的样子已经让很多人上心了,山西商人那般有名,出了名的精明,难道能放过眼前的财路?

就祯娘知道的消息,已经有好几家山西大户在筹备同样的作坊,毕竟看地皮、买草场、建作坊、定制织机纺车等都是大动作,有数的几个大户见天都有人看着,谁也瞒不过谁。

苗修远与祯娘道:“按照东家的说法,我们只管保密织机纺车药水工艺这些,至于旁的一概不管,看别人做就是了。如今倒是还好,毕竟药水工艺只要几个有限的师傅操作,方子也能不让人晓得。至于织机纺车,按您说得用薄木皮包了起来,对说是这样更经用,那些女工又不是工匠,没有不信的。”

宋熙春这时候把话接过去道:“就是不信又如何?总不能当着众人面把钉在外头的木皮启开罢!东家的好主意,虽然简单却是格外有用的。如今就是别家也同样做毛纺和毛皮的生意,等到开始出货也是明年春末的事情,出货不如我们多,成本比我们高,既然是这样,凭什么和我们比?”

打仗讲究奇正相合,经商何尝不是。宋熙春说的就是堂堂正正之道,至于辅助的奇道,祯娘如今的跟脚在山西不好用。不过好的是对手们对她也不好用,毕竟她也不是那些毫无根基的小商小贩,就是手上握了一个好生意也像是匹夫怀壁一般。

说起来真正麻烦的反而是上游的商人,供给羊毛和毛皮的。如今祯娘的牧场离着能完全供货还远,皮毛更是依赖外头。那些想做这门生意的晋商不是傻的,晓得自家是后发,想要追上祯娘必须要在人家真把市场占好之前。不然就算还有的擂台打,那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同的。

不过这些也没什么可忧虑的,祯娘干干脆脆道:“这也不用怕,羊毛的话反正也不是一家独大,都是从一些小牧场甚至散养农户那里收来的。咱们就按着老家那边收生丝的做法,凡是收了今年羊毛的就给下一次的定金,到时候谁能比的过我?”

提前给定金就是为了稳妥,其实对交易两边都是有利的。出羊毛的不用担忧来年会不会价格不一有所亏损,考虑减少养羊之类。收羊毛的也不必怕下一回羊毛难求或者价格高升。

这对于祯娘最大的意义是,规模越大她这个做法优势更明显——付出的定金越多,需要的身家越厚,到最后谁还能抬的动!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