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嘟着嘴说「我看过啦,但我们公子更好看。」
到了夜晚,我见到这位茯苓妹妹口中最好看的少年,他穿着玄色云纹锦衣,外罩金边雪白披风,身姿笔挺却步履间散的走来,五官俊俏,生得一双桃花眼,他看你时,就像眼里只有你一人,水汪水汪的,对视久了差点就移不开了,而他的嘴角微微总是勾着,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脸,极为讨喜。
爹爹!第一眼,还未细看,那样的气质,我还以为看到了爹爹呢,好险好险,没喊出来。
茯苓妹妹一脸得意地看着我,是了,三少爷一来就相请的人,定得要这么好看。
我比了比我家少爷,肤白如雪、长眉斜飞入鬓,配上细长的单眼皮双眼,俊得较为霸道,笑起来也是勾出了一丝邪气,摁,是不同类型。
「如星,当自己家,我这丫鬟做得一手好菜,你往后可都来我这用餐。」
「那我就不客气了。」他温润的笑了笑,夸奖了桌上的菜色,一道一道的,他也都叫得出名,让三少爷更高看他,原来如星公子与江老爹四处行医时,也曾待在首都一段时间。
真是英雄出少年,都是十五岁的少年,这如星公子不简单哪,不过我事后说给三少爷听,他却不乐意了,我只好又找了几句话称讚他,他才满意,看来察言观色和拍马屁是书僮生存的能力。
这咏河书院的生活是有些苦的,学子们一早得去菜园子种菜餵鸡、爬山一圈顺带砍柴,上过武课后,回梅苑用餐,下午才上文课和艺课,非常充实。
三少爷在花府学堂经常逃课,但在这,他没地方去,且我看,他似乎觉得跟学子们一起种菜餵鸡、爬山溜达十分有意思,只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在干活,他在旁有意思。
大多人都带了两、三个下人,一个姓朱的富家公子带了快十来人,但学子的房间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只得留下三人,那公子十分不满,但也跟我们少爷一样违抗不了。
而我们少爷带了我一人,所以我事儿变得特别多。
书院没规定不准下人帮忙做粗活,所以每天我都和少爷一起去爬山砍柴,然后再回来洗衣煮饭,除了煮少爷的,还得负责如星公子,谁让少爷发话了。
我这儿菜做得香,前后的学子经常来蹭饭,少爷也不推拒,房里总热热闹闹,更有少年郎偷偷带酒来给大家,他们行酒令、玩射壶,有趣得很。
这儿的食材都可以从食房领,但肉是没有的,得自己下山买,偏少爷累了一天,不吃点肉他心情不好,还记得我有一天没煮肉,他脸臭得很,如星公子却是面不改色的吃完了,可下山一来一往可要花上快一日,我只得去林子里打些野味,或去山溪里抓些溪虾溪鱼的。
茯苓妹妹总闹着要跟我去,可她哥甘草担心我照顾不好茯苓,但甘草又没时间跟我去,他也要做许多事情,所以茯苓总是偷溜过来找我。
有好几次,茯苓还看见我给三少爷写字呢,以往三少爷逃课去玩,现在可没处逃,他只得每天乖乖跟学子们按表操课,但写这个作业呢,却是不太行,尤其是字……
这不,字写得没我弟弟阳和好看,连我都不如呢,我嘖嘖称奇的看着眼前的字帖。
趁着三少爷去上骑射,我收拾这些习字帖,想起小时候……
「今日,这本经典讲解完,你们姊弟,抄上一遍交来,香中,你字最好,两种字帖让你多练习。」爹爹每日早晨在书房里,给阿姊、弟弟和我说书、上课。
「爹,我不会写。」五岁的阳和奶声奶气得说着,面露委屈。
「唉呦,乖儿子,等爹讲完学,下学带着你写,可好?」
「爹爹偏心。」香中姊姊佯装不乐,十五岁的香中姊姊清逸动人,咏北的人没有不知道我家有个仙子,不过阿姊最喜欢的却是隔壁的楞头大哥,阿硕哥,我老是在他们见面时笑得他们脸红,阿姊就会追着我回家。
「你这孩子,从三岁到现在,都是你爹手把守带着你写,你妹妹都没这福呢。」清丽女声从外传入,娘端着果盘走入书房,每一步都走得那样端庄美丽。
「娘──这不是妹妹老偷懒不写嘛,爹爹本也想教她的。」
「是了,清极,你聪明如斯,怎么老偷懒呢,你姊姊乖乖写三遍,你却都只抄一遍!」刚才温和的爹爹,也板起脸来。
「抄一遍就会了,何苦抄三遍,手疼,浪费墨水。」六岁的我拿起娘亲放在桌上的苹果,「喀」一生的咬下,清脆的很,我笑嘻嘻的,彷彿世上的烦恼都与我无关,也不怕爹板着脸,也不怕娘嘮叨,也不怕比不上姊姊,笑得那样没心没肺。
我回神,喃喃念着「是啊,抄一遍就会,何苦抄三遍。」
我在少爷的练习帖上,写下了我的字,许久未写,有些不够力,但却还是挺好的,爹要看到了,肯定能夸几句,不过,我也不能都写得太好,我彷着三少爷的字写了些。
临摹一张后,我对了对三少爷的字叹气,「唉,爹要是看到少爷的字,肯定是要让他写十张了。」想当初,爹带着弟弟写字,因着弟弟写得丑,每副字帖都写了十几次才通过呢。
后来我变着法儿让少爷多写一些字儿,想着总得让他进步些,我总不能帮他写到他考评吧?
他虽臭着脸,但为了让我给他多打一些野味儿,他能多写几字。
有次我跑了一天下山,带了几壶酒儿,他马上就写完作业,把同窗的学子,都喊来喝酒。
喝得醉醺醺的少爷,隔天喊都喊不起,被先生处罚去洗马洗了三天,但他不改他混世魔王的本性,把马都放出去跑了几圈,最后武课先生和少爷一起去追马追了一天,虽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少爷却十分快活。
那天之后,武课先生就让他天天去洗马,跟马培养感情去了。
几个武将家族出生的学子,对少爷很是欣赏,天天陪他去洗马,有时洗着洗着,就在马场演起武来了,弄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念了他几句,他也没嫌我囉嗦,我就故意上药时让他疼的斯斯喊,「真真是活该。」
「你个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奴婢知错。」我总笑嘻嘻的给他福了福身,他也越来越不在意我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