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傻,本君可不傻。
从方才温公子直视本君的眼神,本君就明白了——就算不及憎恶,温公子摆明也与欢喜沾不上一点边。
在上头怀瑾就赠过我一面观尘镜,方便我察看温言的喜好,以备来日之需。
但其实无所谓喜好,他自小在严谨的兰河温家长大,不是读经练字,就是御剑修行,比起过往帝座和本君到瑯琊山钓鱼下棋追山猪的日子,简直无甚滋味。
不过仙家各门长辈倒是相当满意,皆评註其为人正直,性情寡淡,无论行走办事都是一篇规矩。如此之人竟会对初次见面的人心怀排斥?
想来本君的容貌应当是让他想起了某个人⋯⋯
例如那在路上下咒诅的女子。
本君轻飘飘落在瑯琊山山脚的黄土路上,周遭林木稀疏,高草丛生,和茂密的瑯琊山完全是另一番风景。我走来晃去,看不出有任何不对劲,既没有符咒的馀烬,也没有任何阵法的痕跡。走着走着,忽然,我脚底绊了一下,我弯腰,定睛细看,是一颗圆圆的——果核?
我起身东张西望,这带少有果树,也无松柏,哪来的果核?
莫非是有人走到这条路上吃着吃着扔掉的?
可瑯琊山地处偏远,最近的村落离这至少也有百公里远,若非如思源所说,要赶路抄捷径,恐怕温言一行人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帝座以前常夸讚本君的直觉精准,更遑论成仙千年有馀,更加明白世间无所谓偶然,只有必然惟尔。本君能在这发现这意外之物,或许这果核真有什么意义也不一定。
但是什么意义?我思来想去,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不觉,已夜幕低垂。
我将果核收进香囊里,悠悠的回到百药堂,甫踏进前院,恰见桃花撞过来,本君身上有结界护卫,她自反弹跌到地上,幸好她生得皮实,也不嫌疼,只摇头晃脑,摸着脑袋看见我就喊:「姑娘!」
本君应了声,撢撢灰尘,「有何事?」
桃花连忙爬起来,「姑娘你还问有何事?你扔下一句话就消失整整三日啊!」
三日?下界多月,还是不习惯凡间的光阴啊。
「那又如何?我不是都交代完了吗?」本君转移话题。
「可姑娘你⋯⋯」她瞧了瞧四周,确定无人后,凑到我面前细语:「您说的『折磨』温公子是啥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勾起唇角,「当然,要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更好了。」
「啊,难怪杏花姊姊向来擅长缝衣打结,这三日,却绑个死结都不会。」桃花喃喃道:「既如此,那我现下去偷踹温公子两脚。」说完就要跑,被我施法拎住衣领。
「且慢,先告诉我,温公子近来过得如何?」
桃花歪头,开始细数这三日种种,我施的咒不重,温公子身体又有底子,次日凌晨就醒了。可这才是折磨的开始。
骨折于凡人可不是什么小事,疼痛难忍不说,再者行事不便,处处要仰仗旁人帮忙,光是解手就是问题。恰好本君记得,温公子似乎有严重的洁癖,要摆个夜壶在房里,他肯定是不乐意的,那便要思源等人帮忙了。
这一来一往有人搀扶不是问题,可杏花在我的指示下包扎不只一个随便俩字,简直是零零散散,惨不忍睹,随便来个人挪动一下就散开,一散开,温公子骨肉分离,免不了又疼,杏花和其他几个花谁得空又得进来包一次。
桃花光这三日东奔西跑,来来回回折的树枝就有几十来根,不免在床榻边忿忿道,「温公子这不是来治腿伤,怕是要多治治肾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