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囚禁的他忍不住无声苦笑,他还以为自已短暂而意气风发的二十一年生命里,最开心的是他受封为参谋的那天,没想到国破家亡的他,沦落为犁田翻土的战俘,还为了一个小女孩给他的几粒糖,感动到红了眼眶。
天真无邪的芸娘,看着涅里情绪万种,红着眼眶满心惆悵,以为涅里很喜欢那些糖果:「等等…你等等哦!」她朝着涅里甜甜微笑,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走,想再回去找些东西给涅里吃。
涅里看着她转头就走,还以为那名女孩被他的模样吓坏,心中有些惆悵失落,在他潦倒落魄的此时,对着他显露关怀神情,给予他温柔笑容的小女孩,在涅里的眼中,就好像是神明显灵那般,是他生命里难得的奇蹟。
芸娘一溜烟地回跑自已房间里,芸娘她爹周天啟正坐在桌边看书,他看着芸娘行色匆匆的,忍不住询问:「怎么啦?小芸」
「没…没啊!楼下有个小孩…我想去跟他玩…」芸娘拼命搜索着她随身携带的储备甜品,还好这趟省亲来找姑妈,姑妈给了她不少零用钱,她买了一堆塞在自已的行李里。
「芸娘…你知道我们在赶路吧!你…别像上次那样,又偷捡什么小猫、小狗的,想带回家养哦!」周天啟扳起脸孔,严肃正色警告着女儿芸娘,家里已经有芸娘捡的小狗三隻,猫咪两隻了!芸娘还想捡什么东西回定州啊?他只是名教书的穷夫子,哪有办法救济这么多小猫小狗的。
芸娘的母亲,轻声安抚着心虚慌张的她:「小芸…你不能再随意捡东西回家囉!你养这么多小动物,真的能好好照顾牠们吗?牠们也有选择的权利吧!你以为牠很可怜,可是成天的让你关在我们那小小的家里,更可怜哦!」玉顺轻抚着芸娘的头顶,这丫头就是心软,老是捡一堆少条腿、缺颗眼睛的猫儿、狗儿回家。
「嗯…我…我只是给他东西吃,我绝对不会带他回家的」芸娘怯生生的点点头,要是让她爹娘知道,自已想去“饲养”什么东西,她爹娘大概会崩溃吧!
周天啟不苟言笑道:「嗯…那就好,爹是绝对不准许你再养什么小动物了!」他篤定的语气中,充满着不可违逆的父亲威严。
「哦!女儿知道」芸娘随手抓了桌上的窝窝头两个,头也不回的就往房门外跑。
「相公…芸娘也是善良好心嘛!何必如此严厉呢?」玉顺婉言对着夫君劝说。
「我不是严厉,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清晨起床,看见那几隻狗啊、猫的…都快吓破我的胆了!」周天啟放下书册轻声抱怨着,他女儿还真利害,总是能捡些肢体不全的生物回来,让外人见了,还以为他周天啟是虐待动物的变态。
玉顺掩嘴而笑,揶揄着相公:「都看这么多年,还没习惯啊…呵~」
「我怎么会习惯?就好比你的灵眉秀目,我是怎么也看不习惯的…」周天啟神色中满是和悦自满,将他貌似天仙的娘子,搂进怀里深坐。
「贫嘴!」巧笑倩兮的玉顺,轻点着相公的鼻尖,想当年她可是美冠一方,号称定州第一美女啊!答应下嫁于周天啟这名穷书生,纯粹是欣赏他的才华与骨气,生下乖巧聪颖的女儿,样子像她的美貌无双,却继承周天啟威武不屈的贞烈性子。
可惜连累芸娘受国色天姿所苦,让不肖歹徒掳拐至洛阳,卖入青楼,不过那是好几年后的事情。
隔天,这场连绵不绝的雨总算停了,外头阳光普照,结束两人短暂而令人难忘的邂逅。
涅里的怀里,小心翼翼的藏着一包糖果,将三番两次偷送东西给他吃的小姑娘,她可爱清秀的模样烙印在脑海里,相信活着就有希望的他,重新燃起努力过活的意志,跟着押解战俘的骑兵们,踏上往契丹首都的路途,而小小年纪的芸娘,跟着父亲、母亲啟程回定州,展开他们截然不同的人生旅途。
有过短暂交集的两人,一人向北,一人向南,愈离愈远,相隔千里,但天涯总有相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