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佑…你会不会准备的太週全啦…」咏荷在小佑的安排下,替换着粗布男装掩人耳目,搭着小佑准备好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城外走去,她回头张望着车上的大量乾粮与存水,还有衣裳、毛毯、帐棚一应俱全,看来小佑计画这一天,很久。
「不会~我还怕车上带的东西不够呢!这一路去东丹,是段不短的路程啊!我们得小心为上!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归心似箭的小佑坐在前头,随着轻轻晃动的马车,随性地挥舞着小马鞭,喜眉笑脸的他想着自已这五年总算没白过,不负重望地带回爷儿的夫人。
这次就算没有加官晋爵,也是封地受禄啦!呵呵呵~
小佑喜滋滋地驾着马车,虽然他不是为了赏赐才这么做,但他一个人在蜀国熬了五年,还带一份这么大的伴手礼,爷儿怎么也不会亏待他的:「我说咏荷小姐啊!咱们出门在外,就以兄弟相称安全些,你照旧就喊我小佑,我称呼你咏哥囉!」
「嗯~就这么办吧!」咏荷顺从地点点头,看嘻皮笑脸的小佑跟守城的士兵们聊天打屁着,士兵们笑得嘴都快閤不拢,毫不犹豫的放他通关,心想这小佑滑嫩的嘴皮子,还真是天下无敌。
孟昶与惜儿睡到近午时才起床,在内侍官的通达下,他知道皇太后已经释放咏荷,他温柔地牵着惜儿的柔荑,就往芙蓉苑要去找咏荷,想三个人好好谈一谈昨天发生的闹剧,他满是爱怜地回望着羞怯的惜儿,其实孟昶真的很喜爱惜儿,也很疼爱咏荷,碍于情面与尊严,他始终没能坦承说出口。
如果这两个女孩儿,不是早已心有所属,註定难与孟昶配成佳偶,三人定能过着幸福愉快的生活。
一到芙蓉苑里,看着苑里冷冷清清的,才知道皇太后特意撤走芙蓉苑的人手,不准她们吵到一夜折腾的咏荷,孟昶想着他与咏荷相识十数寒暑,咏荷的急性子他比谁还清楚,居然就这么将咏荷打落大牢,心里着实浮泛歉疚,他轻声喊道:「咏荷…?」
芙蓉苑内重门深锁,无人回应,孟昶以为咏荷累极了,所以没能马上起床,他牵着惜儿轻轻推开房扉,房内什么东西都没少,就像咏荷还在这里生活那般,惜儿张望着四週围,不解着咏荷累了一晚不在房里歇息,还能跑去哪里,却让她发现了墙上的字跡。
「圣上…」惜儿淡丽嫣红的脸蛋,刷的!一下变惨白。
「嗯?」孟昶原本还张望着咏荷的床榻方向,心想着这床褥还是整齐的,没让人碰过,一身疲惫的咏荷不睡,跑去哪里时,他顺着惜儿的青葱玉指,往她指着方向望过去,孟昶的脸色驀然遽变。
墙上有着咏荷秀丽却飘逸的字跡,斗大的笔跡,写着…
煢煢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句话,对着缠绵悱惻至响午,现在仍然甜甜蜜蜜的两人,是当头棒喝,亦是对他们最沉重的审判。
惜儿看着墙上的这句话,她以为咏荷在生她的气,气她居然抢走自已心爱的人,还拋弃了晏永,居然敢口口声声说着,说她这辈子最爱的,就是大永与小咏!惜儿放开孟昶牵着她的手,掩住自已姣好的面容,开始轻声啜泣,没想到她这辈子第一次勇敢,居然错得如此离谱。
根本不需要她去央求孟昶,皇太后怎么会袖手旁观咏荷落难?愚昧无知如她,居然还留宿孟昶的寝宫,一时意乱情迷无媒苟合,今时今日的她,失身于孟昶,失信于晏永,失义于咏荷,事到如今,她做什么都挽回不了咏荷对她的姐妹之情,也无顏面对,终有一日会从大理归来的晏永。
除了哭?她还能怎么样,这一切,都能怪她自已,有失远虑。
面色铁青的孟昶,看见咏荷写下的这段话,他以为咏荷在生他的气,怨恨他有了惜儿,便忘记她的情深义重,将苦守多年的咏荷拋诸脑后,犹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见她这旧人在哭呢?她与孟昶二十年的情谊,还比不过只见过几面的惜儿,字字句句深恶痛绝,指责他是喜新厌旧的寡情之人。
孟昶回忆起他认识咏荷这二十年来,咏荷虽然总是捣蛋胡闹,但却因为有咏荷,才能让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增添色彩,该给孟昶安慰与支持的时候,咏荷总是第一个到的人,咏荷是如此直言率性的女孩,没有一丝虚假,也不曾怨天尤人,如此痛楚彻骨的她写下这句话,此刻的咏荷一定恨透了他。
惴惴不安的孟昶咬紧牙根,无法反驳咏荷的愤恨,咏荷的怨懟,他用一夜春宵的时间,辜负咏荷这二十年来,对他的真心付出与无悔痴守,是一时衝动的他与惜儿联手,逼得心碎难当的咏荷,沦落至这般田地。
「内侍官!立刻把咏荷小姐找出来,现在!朕要马上见到她的人!」忧心如焚的孟昶对着站在门外等候的太监、宫女们大喊,就怕性子刚烈的咏荷,在一时衝动之下,会自寻短见。
「奴才遵旨!」内侍官听令后,马上通达其它下人,帮忙加入搜查咏荷的行列,几乎动员皇城内所有人,一起来找寻不知所踪的咏荷,但此时的咏荷,已经悄然离开成都,跟着小佑踏上往东丹的旅途,这只渴望自由的小白兔,已经跑出拘禁她许久的昂贵金丝笼。
「煢煢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千头万绪的咏荷坐在驾车小佑的身边,回想着她留在墙上的这句话,喃喃自语着。
「啥?啥白兔?啥故啥新的?」贪吃的小佑嘴里还咬着个饃,不明白咏荷在嘀咕什么玩意,咏荷扯着勉强的嘴角,挤出一个不算是笑的笑,对着小佑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有一只孤单的小白兔,牠边走边跑边回头望,四处流浪的牠,找不到自已的家…」
就好像咏荷一样,她从唐国,一直流浪到蜀国,现在又要流浪到东丹去,这种漂泊无依的日子,她不晓得自已还要过多久?到蜀国的时候,她以为自已找到永久的家,其实不然,看来她还得继续漂泊寻觅。
「那下两句呢?」贪吃的小佑大口咀嚼着食物,原来带这么一堆比山还高的乾粮,是小佑自已想吃的,这个小傢伙正在发育,还没两个时辰又饿了,真是个大胃王。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意思,就是指…新的衣服当然比较合身,而朋友,也是旧识的好呀!呵呵~」咏荷释然用力拍着小佑的肩头,还好有小佑这个够意思的老朋友,陪伴她踏上寻找新人生的旅途,她期待着抵达东丹的那一天,她可以看见“门神”涅里与述烈,还有豪爽的燕青哥哥,跟温柔的芸娘姐姐。
当然,还有她心底深刻的烙印,那一直盘据她梦境的朦胧身影-耶律劭,这么多年,咏荷愈是努力想把他的模样面孔记清,却愈是模糊,让咏荷打心底发愁,不甘心。
咏荷就是一个这么单纯无邪的女孩,她不会心存不甘的埋怨任何人,也不曾在心中积恨于任何事,她还没确定的事情,就保持观望态度,一旦确定她心的方向,咏荷就会勇敢去追求她想要的,就像她毅然决然地踏上通往东丹的路。
简短的一句话,在经过各自的解读后,转化成数千款情绪,与不可挽回的惨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为我而死”,这句话,大概就是这么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