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将军,晏府之外,有人求见!」晏永难得清间,坐镇在家中,却听见守卫进书房来通报他这等小事。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们不会处理吗?!滚一边去!」这些日子以来,晏永变了,他不再开怀畅笑,连带对着下人,也是冷冰冰的模样,惜儿的死、咏荷的背信、皇帝的趁虚而入,彻底反转他的性格,他变得冷情寡言,暴躁易怒。
「他说…他说自已是来领那五千两赏金的!」守卫双手抱拳,对着晏永稟明。
「五千两赏金…嘖!又是一个来骗钱的吗?」晏永拋开手中的书本,睥睨着混身冷汗的侍卫。
「他说他是纪咏荷最好的朋友,全天下,只有他知道纪咏荷的去向!」侍卫也是被来者的舌灿莲花说服,不然谅他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前来打扰阴晴不定的晏永。
晏永这几个月来,接见了上千位自称是咏荷友人的傢伙,见到他都快吐了!「叫他滚!」纪咏荷有什么朋友?宫里的宫女、内侍官吗?大概又是唯利是图的市井骗徒。
「他说…说如果晏将军不肯见他的话,他有一句话,是送给晏将军的…」侍卫真佩服自已的勇气,他要不是收了那臭小子十两银子,他也不会这么拼命。
「说!」晏永重拾书本,目不转睛的盯着书中字里行间。
「风风雨雨瀟瀟歇歇…」讲这乱七八糟的什么东西啊?只念过三天书的侍卫,一个字也不明白,但也照实转达。
风风雨雨瀟瀟歇歇,花花草草茵茵艷艷,暮暮朝朝聚聚散散,心心念念浓浓烈烈…惜儿!这是惜儿做给他的情诗。
普天下之广,也只有咏荷、晏永听过这首诗,看来…现在得多加一个了!
「马上叫他进来!」晏永原本十拿九稳,月圆之夜便能将纪咏荷一举成擒,顺道把吐蕃来的人马一网打尽,没想到…现在他倒是送上门来了!
「欸~晏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小佑一脸痞样,穿着破烂布衣衫,就走进晏永富丽堂皇的书房里,看来孟昶很重视晏永,这将军府好大一间,守卫森严,小佑忖思着该不该先找好逃命的路。
「纪咏荷在哪里?」晏永阴沉着自已的声调,双眸锐利紧盯着站立于案前的周苍佑。
「这个…这个…」小佑搔搔自已的脑袋,暗示晏永,见钱才有消息,没钱没得谈。
晏永回忆起行跡鬼祟的小佑,脑袋比鬼还灵,还假造了丢失马匹的闹剧,来掩饰他挟带咏荷逃命一事,难保他不是别有阴谋:「怎么?当了吐蕃駙马,还不趁心如意吗?居然为了区区五千两,跑来我这小小的晏府啊?」
晏永放下书本,双手环胸,身体微微往后倾,看来放松愜意,内心戒慎。
「唉~累了!成天挤奶、放牧的,挤得我腻死了…你把五千两给我,我包准你找到纪咏荷,我拿了钱打算开溜去晋国当大爷,要一起吗?晏永哥」随心所欲的小佑站得累了,竟然就直截的蹲着跟晏永聊天。
「呵!你不是李俊汐的死忠家臣之一吗?你会出卖他?」原本晏永真以为小佑回徐州探靠伯父,后来得知小佑当上吐蕃駙马,还带着吐蕃公主,前往契丹赴宴访亲,他才明瞭,小佑欺暪了全蜀国人,还持之以恆的骗了五年之久,看来轻浮的周苍佑,不是他想像的无用之人。
「死忠家臣?有个死字在里头,那就有点违逆我的做人宗旨囉!」
「我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本巴望着他当上东丹王,我能跟着沾光享尽荣华富贵,谁晓得…呿!哪来的王八蛋,居然为了女人与东丹王后吵翻了!」
「气得王后不把王位传给他!真他娘亲的…浪费我这么多年的时间!」小佑煞有其事地抵毁着耶律劭,言谈之中,满是鄙弃不屑。
「他…为了纪咏荷放弃东丹王位?」晏永眼神一瞬,这个部份,他在吐蕃的内应没打听出来。
「是啊!他娘亲的…」
「想起我就一把火,把我们这些忠心侍主的人当什么啦?!讲得那么好听,“我们都自由了,任我们随意离去”…我看是不管我们的死活,就顾着他心爱的女人!」
「我们大伙儿挨了这些年,为得是啥?见他们花好月圆啊?还不是为了等他登基,我们可以当官受禄,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跟美女睡呀!」
小佑一边抱怨,一边坐在书房椅子上,真翘起二郎腿,大有跟晏永好好吐苦水的态势。
「你就这么恨他?」见猎心喜的晏永,微微向前倾身,低声询问着坐在他左侧的小佑,眼眸里闪烁着晶亮光芒。
「没有恨…但是他只顾着自已,辜负我们这些手下也太过份了!现在我得帮自已找出路,大家各为其主,别怨我啊!」良禽择木而栖,不只是个正确概念,更是个绝顶的好藉口,这是小佑用来矇混晏永的理由,极欲说服多疑的晏永,他是真心倒戈相向,前来投诚。
「我想过了!事成之后,你给我五千两,我拿了钱,带着俺可爱的小娘子跑得远远的!你们想怎么样,跟我无关」小佑伸展着懒腰,双手枕着后脑杓,一脸的轻松愜意。
「呵~你有了五千两,还会记得娃儿玛吗?」一道让小佑意外的声音,操着纯熟的汉语,推门走进晏永的书房。
「欸~让南哥,你好!好久不见,近日可好?」小佑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他訕訕的举起手,对着让南挥手招呼,他上下瞟视着让南,穿着汉服的让南,好手好脚的吃饱穿暖,一根头发也没少。
让南不予回应小佑的热情招呼,冷冷坐在小佑对面的椅子上,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个程咬金,破坏他的大好计画。
「话不能这么说,我很喜欢娃儿玛,大家都知道嘛!干麻骗你们?我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呀!有了五千两,就丢掉漂亮娘子?我又不是脑袋破洞」谎话啊…半真半假的,听起来才有真实度,他似虚似实的,与这些蛇鼠一窝的人周旋应酬。
「早知道你是这种背信弃义的东西,也不用我兜这么大一圈,直截坦荡的收买你便得!」让南恶狠狠的瞪小佑一眼,周苍佑向来是较亲近于肖只的,他怕自已押错注,并不打算将小佑纳入局内,没想到小佑倒是不请自来了。
「现在也来得及啊!开个价~给我讲讲你的计画呀!」小佑真恨自已总是猜对,嘉连.让南是为了成为统驭,才找上兵权在握的晏永与之结盟,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傢伙。
让南见小佑支身前来,把心一横,全盘托出计谋,就算小佑居心叵测,他单枪匹马的踏进晏永府邸里,谅他插翅也难飞,一点也不将小佑放在眼里:「本想趁着月圆之夜,肖只带队前来雅州的时候,趁机宰了他的!你个小王八羔子,坏了我的好事!」
想出这招借刀杀人的让南,与有深仇待报的晏永一招即合。
两人达成共识,让南以自已为饵,逼迫嘉连部落交出纪咏荷,而让南则是借助晏永的上千兵力,在两造交兵之际,混入人群之中,趁乱亲手把肖只杀死,待他回到嘉连部落后,只要说大哥英勇捐躯了!那统驭之位,尽落他手。
「让南哥别逗了!你以为李俊汐会为了你,把他娘子交出来?他连我们这些老部下都不管了!还理你这个陌生人?嘖…有失远虑哦!让南哥」计画是还不错,有够卑鄙下流!只可惜让南忘记考虑自已的斤两,就凭他?誆骗一知半解的晏永,恰恰好而已。
原本静默不语的晏永,一听小佑这么点破他,如梦初醒!他看来万无一失的计画,此时竟然漏洞百出:「纪咏荷,现在人在哪里?」
急欲报仇的晏永抓紧拳头,他精心计画的这一切,毁于一旦了吗?他绝不允许,他要用纪咏荷的头颅,来祭拜他苦命的惜儿。
小佑轻轻松松的三言两语,挑拨离间两人成功:「这个…这个…」小佑三句不离他原意,摆明自已是衝着五千两来的。
「你不怕我对着你严刑逼供吗?」脸色阴沉的晏永低声冷笑,向有恃无恐的小佑出言要胁。
「晏永哥,李俊汐的脑袋又不是装屎了…你以为他只有一个藏身之处?」
「你会不会讲契丹话?你认为你能带多少兵马,通过契丹国境?」
「没有我小佑给你带路兼翻译,你到不了契丹的!」小佑没点能耐,也不敢支身前来呀!他看准了晏永要的是什么,定会与他达成同识。
心随意转的晏永,突然对着门外守卫大声吆喝:「来人啊!」
「是!」两排持刀守卫莫约十二人,鱼贯走入晏永的书房里,听候差遣。
「把嘉连.让南押入地牢,听候发落!」嘉连.让南对现在的晏永来说,是毫无用处了!不讲信用的他见苗头不对,立即过河拆桥,月圆之夜,也不打算带齐人马去交换人质。
「晏永,你…放开我!」手无寸铁的让南,只能窝囊地任侍卫将他押住,看来这次他是阴沟里翻船,错信晏永为忠良。
晏永眨眨眼,眼帘微垂,脸上堆满玩味,观察着小佑的反应与神情。
「我说晏永大哥…弄点饭菜给我吃吧!我好久没吃到白米,怪想念的呢!呵呵~」小佑抚抚自已的乾瘪肚皮,他还真饿了。
「押下去!」晏永大手一挥,扯动着嘴角轻笑,看来他很满意小佑的应对方式。
刀在晏永手上,人马是晏永的,就算小佑能一拳打死三个也无法搭救让南。
他打算趁这个机会,让落难的让南在地牢里,好好反省他的糊涂与贪婪:「我还要烧鹅、烤鸭、红烧黄鱼、再来个蒜泥白肉呀!麻烦您啦!晏永哥」不吃白不吃,小佑大方地要求晏永给他备上各式好菜来。
「哈哈~好!你就住在我晏府里!待我准备好这里的事情,你给我带路去契丹,我要活抓纪咏荷」晏永双手抚在案上,放声大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有了周苍佑的帮忙,他定能前往契丹,亲手将纪咏荷凌虐至死,復仇一事,指日可待。
小佑真不愧为实至名归的“饭桶”,晏永养着这么能吃的家伙在府邸里,辛苦了厨房一天得煮五顿好料的来招待他。
小佑就每天吃饱睡好,等着晏永带着他前往契丹,一切都照着小佑的计画走,猎鹰带给耶律劭的信里写明着,只要晏永的人马一进入契丹国界,要耶律劭派兵前来,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彻底剷除晏永这个毒瘤,还提醒耶律劭不用顾虑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