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去春来、夏至又秋收,在这个万穀丰收的季节里,严墨却是面无表情坐在五皇子府里喝茶欣赏歌舞乐曲。
大厅上舞孃穿着稀薄又华丽的衣服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所跳的歌舞属于恭颂这一年又是丰收年的庆祝舞蹈,冷眼看着那婀娜多姿的舞孃扭腰摆臀,她们每一个都还很会拋媚眼,可严墨始终冷然看着不为所动。
「好茶!」五皇子喝了一杯茶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才诧异看着连一杯茶都没有喝的严墨问着:「墨兄是嫌弃茶水不好?」
严墨淡淡摇头,他讽刺的扯开唇瓣指着茶杯说着:「此茶叶出自茗茶茶庄,而茗茶茶庄又是⋯」
「本皇子知道,出自严府罢了。」五皇子接口说着:「今年的严府上贡入选的事物颇多恐怕今年也是赚得砵满盆满。」这严成澜怎么就像一隻踩不死的虫子,极为惹人厌恶!
「赚得多又如何?」严墨冷冷抚着手上的茶盏,赚再多还不是又便宜那条鱼。
许是严墨不屑的表情太过明显,五皇子摆手让那些乐师和舞孃都退下,之后他才开口:「本皇子尚未恭喜严大总管,严府之前传言顾姨娘此次生下一男一女,严盟主如今可是儿女双全啊。」
严墨扯了扯唇应付一下随后说道:「家主是双全了。」那条鱼如今也更加矜贵了。
五皇子看着严墨漠不关心的态度,他暗地里点头,看来之前盛传严墨对严府里的某人很有意见导致自己的想法和严成澜產生分歧,如今他的权利被严成澜架空的事果然是真的,严墨今日的态度足以说明许多事。
孩子是不是顾姨娘所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严府又重新掌握了朝堂上贡的资源,严成澜依旧坐稳武林盟主之位,然而严墨这个严成澜曾经得力的左右手却无故被取代了。
拉拢一个被主家放弃的人他华礼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就跟钓鱼那样,收一下放一下,日后自然有严墨自动送上门的时候。
「既然严大总管不喜茶也不爱歌舞,那么本皇子也不勉强,日后如有机会严大总管尽可向本皇子开口,本皇子如今可是个习才爱才、求才若渴之人。」
严墨面容没有丝毫变化,他抿着嘴看着五皇子,轻哼一声:「五皇子莫不是忘了严某出身何处?」你我本就势不两立,今日还说出如此有拉拢嫌疑的话,到底有何居心?
五皇子华礼轻声笑叹着摇头,他放下茶盏起身站起来对严墨摆出送客的姿态来:「严大总管若要谈出身大可不必,本皇子素来只看能力不看出身。」
严墨也顺势放下茶盏起身离开这个让自己坐如针毡的地方,他朝五皇子拱手说道:「今日谢过五皇子殿下。」这五皇子华礼三不五时就会将自己扯进他的府邸无非就是想搞分化。
「改日若有机会还请严大总管务必登门再续。」五皇子诚心说道。
严墨只抬手制止五皇子送客的举动,嘴上应道:「五皇子请留步。」说罢独自转身离开,就这样的人就想登大宝?善偽装、使小人手段,没点心胸、计划可远远不够资格啊!
严墨一离开五皇子府,华礼便立即入宫直闯内务府,他一进去就拔了严府入贡的好几个项目,对此华礼只是冷笑着:这样的事儿多来几回看你严墨还怎么脱身!
严墨知道自己一离开五皇子府,华礼就会直奔入宫,次次如此回回不错漏。其实他也不想华礼入宫去拔了严府入贡的东西,因为他每剔除一样那项目便会归回严府,到头来最好的东西还是落入那条鱼手中供她使用,而且也不算是自行私用因为东西可是五皇子华礼自己亲自剔除的。
双手揹在身后严墨大摇大摆地自五皇子府离开,他不遮不掩就不怕被人看见,华礼那样的人就只是个跳梁小丑的角色,留着他也不过是偶尔可以拿来利用,一个连事实的真相都看不清的人对起手来还真没意思,也不知道那位真正高手,隐藏在暗处的帝师单贤,何时才会出手?
听闻家主今年已经软硬兼施的迫使右相在今年年初向圣上提出告老还乡的摺子,只是如今君上依旧留案不发,到底是为何没人知晓。
严墨站在京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浮云,也许,很快就要变天了⋯
这是一年之中秋老虎的季节,热如盛夏酷暑难耐的深夜。
帝师府邸中,单贤手上拿着书册端坐在靠窗边的侧榻上看着内容。
在这万籟俱寂的深夜时分,除了虫鸣夜梟啼声外再无一丝声响。
府外打更的才刚经过,单贤正准备闔上书册上床休息,室内的烛火突然摇曳了下,单贤便放下书册缓缓开口:「不知严盟主深夜来访有何指教?」
在单贤开口说话时,他的眼前眨眼间就出现了一个人端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来人正是严成澜。
「指教不敢,倒是严某得向帝师请益才是。」严成澜起手拱礼说道。
「严盟主少年有为,年纪轻轻已经稳坐盟主之位,对于朝堂上贡的经营更是熟嫻于心,单某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够让严盟主请益的地方。」要权有权、有名有名、要钱严成澜也有,除了称王称霸他严成澜还会缺什么?
严成澜勾唇一笑回答:「帝师这话说的真是太过恭维,严某也只是想为朝堂尽一份心力而已。」
单贤目露讚许深意,他笑叹一声说着:「华朝能有严盟主这等人才相助,实在是我华朝之幸。」
严成澜看着单贤云淡风轻说着:「本是应该何来有幸。」
「严盟主深夜造访应当不是只想听单某这老头说些恭维的话而已。」单贤起身走到桌前伸手欲帮严成澜斟茶。
然而单贤才在桌前站定严成澜却已经起身斟好茶水復又落座,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衣袂飘然垂落。
「晚辈哪能让长辈做斟茶递水的举止,严某这回踰矩代主倒茶还望帝师不与严某计较。」
单贤看着桌上已经倒好的茶盏,烛火摇曳交映出他此刻脸上神情自若平静,严成澜看着单贤沉静站在桌前,等着他的下一个举动。
夜空人静默,既使眼前还有烛火照亮周围,可单贤却总觉得自己面前的火光照不到严成澜面前,彷彿所有的光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隔开。
再抬眸深究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姿态依旧洒脱从容不迫,他彷彿见到了那位曾是三甲及第的少年状元郎,手执岫玉簫意气风发站在朝堂中受君上赏识并且加封官身。
当年的严岫书只为一抹芳华而入官场,随即翩然转身离去,他那洒脱不羈对权力丝毫不恋栈的态度,至今仍留给君上偶尔几许感叹,那样的人才怎么就不能让朝堂所用?
今时今日,君上也还会想起那个恣意瀟洒的状元郎,多年经过君上还记得严岫书有个儿子,更曾问起严岫书的儿子现今如何了?
单贤总是如此回答圣上:「严成澜就是严岫书的儿子。」
「是吗?可惜了一棵好苗子,不入官场偏进了江湖。单贤啊,依你看严成澜能用否?」
「能不能用那要看君上想怎么用。」单贤总是这么回答。
「你啊你,说话做事就是这样滴水不漏。」
单贤知道,君上一直想招揽严成澜的。遂朝堂一直任由严府的入贡一再入选,否则入贡可是每年都得更换更不得复选入贡。
可严成澜此人真能为华朝所用吗?单贤伸手捻着自己花白的鬍鬚,不能用亦不可用,这是多年来自己观察的见解,也是自己对君上的态度。
不能用就拖着不让严成澜入朝亦不让他有机会上京,说穿了,对于严成澜这样猜不透琢磨不清楚的人,单贤没见到严成澜死他也不能放心,所以五皇子的事他始终是任之放之,能给严成澜添堵自是最好,最好一举搞死严成澜。
「严盟主如今行事越发谨小慎微了。」单贤端起严成澜倒好的茶沾唇就喝,谷邑古潭那边无论自己如何调查,所有人都是有去无回、渺无音信,而查不到的才是有大问题。
严成澜唇畔勾了勾,他伸手勾起颊边一搓黑到发亮的鬓发洒然一甩开口:「晚辈今夜来此是想请教单帝师,右相归隐的摺子君上有何想法?」
单贤抬眸看着严成澜状似随意说着:「右相的摺子君上自有评断,非你我所能决定。」原来是来帮自己的姨夫求归隐啊。
「帝师能否推动一把,毕竟右相对于朝堂之事是越来越心有馀而力不足。」
「哦,严盟主此话不成,单某可比曹右相还较为年长许多。」单贤不信这说词,曹家人哪个没有私心,如今曹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人熬到了右相的位子,从自己转职到帝师后左相位子一直空缺,曹右相都还没摸到左相的边角呢怎么捨得离开朝堂。
严成澜缓缓落下唇边的笑意,他只淡然开口:「如今曹右相不退也得退,严某的姨母需要离开京上去静养,身边可少不得人照顾,人说夫妻本一体既然妻子的身体不佳为人夫婿的哪能专心一致在朝堂?」
单贤的眉眼也跟着下沉,好一个夫妻相亲相爱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