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七(2 / 2)
滴的是血水,早在出家门前,张麻子和王小娘,就已经在产盆里溺死了自家女儿,出门不过为丢弃尸骨。
也就是说,石青刚出院子,听闻这件事的时候,这可怜的女娃,就已经死了。
她怒发冲冠,抢过女婴尸体,瑟瑟发抖地骂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啊!”
王小娘又是一声嚎叫,在抽泣中第一次开口:
“……如果不让她痛些,下次她又被少司命娘娘送给我,那要怎么办?我得给老张生个儿子啊。”
当南桂城慈幼院的头目……的院长,有六七年,石青已不是第一次听闻这种话,但她还是忍不住说:
“这是你的女娃!”
王小娘哭道:“正是我女娃,我才不愿她在这世道里受苦!如今的大泰,哪里有女人的活路!”
石青是从不认同这种说法的,她听得磨牙,又问张麻子:
“女儿养不起,儿子就养得起吗?!”
从地上爬起来的张麻子,竟在她面前挺胸昂头,大声道:
“儿子不一样。”
他说不出个理所然来,又重复了一次:
“儿子不一样!”
这一对夫妇,还想抢走女儿的尸体,丢进江里。
石青朝他们呲牙,将他们给吓走了。
最后,这江滩边,只剩下抱着一具小小尸体的男装女子,和垂头丧气的鱼草丫头。
好半晌,鱼草问:“青姑姑,要埋了吗?我可以凑三枚钱买棺材。”
石青默然片刻,道:“不能埋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问:“埋之前先等等。”
另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则问:“我们晚到了?”
石青惊讶回头,就见之前那个高深莫测的异人,被一俊朗少年背着,不知何时来到旁边。
……是我刚才走神了吗?算练家子的石青想。
她可是修行过从剑阁传进民间的武艺,五感远比常人敏锐,整个南桂城,没两人能悄无声息靠近她身边。
但这少年人,背着一个人走过来,走到这么近的地方,她却完全没有发现。
阿晕放下走到一半就迈不动步子的李朝霜,好奇打量石青,看向她怀中小小尸体时,不由皱起眉。
李朝霜扶着他的肩下来,先对在场一大一小道:“失礼了”,然后才看向女婴。
阿晕路上已经听说有一群人想抢走他院子,本来是理直气壮来找石青麻烦的,到了这里却不再抱怨——抱怨他的院子又脏又破,肯定是这些邻居的问题。
他仔细瞅了瞅,回头和李朝霜交换了一个眼神。
打开第二层眼睑,常人看不到的视域中,在石青和鱼草丫头旁边,一青黑女婴魂灵漂浮着,抱着自己尸骨的手臂,不愿松手,哭着想钻回去。
她的哭嚎充满对生的渴望,还有怨恨。怨恨自己眼睛尚未睁开,就已离开阳世。
哭声听得李朝霜怔愣,但这绝非此刻重点。
重点是,有一白骨扁舟行到江边,行到石青和鱼草丫头面前,但石青和鱼草丫头的举止动态,像是全然不曾看见。
这白骨扁舟上站立一戴鲜红风帽,穿红袄着红裙的女子。
她风帽下的面容宛若雾气,模糊不清,显然是一只鬼物。
似乎是觉得这里无人能看到她的行径,红衣女鬼抬手,强硬将女婴魂灵从尸体上扯下。
此时她红袄袖口无风自胀,一只又一只血肉模糊的短手,一只又一只像是婴儿手臂的短手,从中伸出,并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听到到这哀嚎,女婴魂灵开始用力挣扎。但红衣女鬼的手,红衣女鬼袖中伸出的短手,死死抓住她,要将她拖进不住滴血的袖口中。
看到这里,李朝霜松开扶住阿晕肩膀的手。
手刚抬起,早就忍不住的少年就一个箭步冲出,来到白骨扁舟边。
他一把就抓住要给吞噬掉的女婴魂灵,同时右脚对着红衣女鬼,狠狠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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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儿:恶鬼吃我无影脚啦!
李朝霜:……虽然但是,小鸟儿的习惯真不像是巫祝啊,这个时候,哪有巫祝上前贴身肉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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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鄂间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尤讳养女,以故民间少女,多鳏夫。初生,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
——苏轼《与朱鄂州书》
“初生一女,犹或翼其存留,连产两胎,不肯容其长大,甫离母腹,即坐冤盆,未试啼声,已登鬼篆。”
——光绪《昔政辑要》
“吾乡耻卖女,虽贫乏之家,不肯常为妾腾,故思而溺之,不以为怪。且有溺女以求子者,尤可痛恨。”
——同治《冶川县志》
10/13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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