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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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以为自己在草原上的经历就是九死一生,却不知道他的侄儿李锐经历的才真叫做“生死劫杀”。

从通州开始,他们已经遭遇了四次刺杀,若不是在通州时得到了周青的帮助,得到了神机弩这种利器,他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了。

第一次袭击是刚到通州和凉州边界的时候,一群穿着布衣,状似平民的行人突然发难,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之人,又善于群斗搏击,虽然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有惊无险地解决了战斗。

待他们想要留个活口盘问幕后指使之人,这些人却都已经服毒自尽了。

他们的后槽牙被挖空,里面装着毒药,一旦失手,直接就咬破装着毒液的毒囊,绝不会留下活口。

这样的视死如归,这样的狠戾果决,绝对是某个势力豢养的死士。

他们究竟是一开始就被盯上了,还是在通州泄露了消息,所以才被一路追杀?

若是后者,那中军或周青那边必然就有一方和幕后之人有所联系。

而对于所有人来说,从第一次遇见刺杀到后来数次遇伏,李锐所发生的改变简直是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从一开始他举着弩四处找机簧,到后来能够干净利索的使用神机弩杀人,信国公府的家将和李锐的两位先生都觉得十分震惊。

若说这是种成长,这也未免成长的太快了。

家将首领和这些家将们都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都曾有过曾是菜鸟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杀人时,有的吐过,有的为自己手沾鲜血难过过,也有人曾抱着刀枪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像李锐这样,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能很快扣动簧机的。

他甚至连手抖或者闭眼都没有。

李锐并不弱,他力气极大,又和两位军中师父学了两年的搏击和弓马技艺,绝不逊色于大楚任何一个军队中训练有素的士兵。他所缺的无非就是实战经验,任何一个家将和师父都不会真正的置他于死地,所以他的所学的东西永远都差那么一点。

而如今李锐就像一块不停吸水的海绵,不停的将往日里两位武师父和众多家将的教导融会贯通,他现在已经能顺便护住完全不会武艺的杜进师父了。

他甚至更进了一步,在战斗中感受到了一种玄妙的东西。

刺杀是突然的、是阴暗的,可是他却并不感到惧怕。每一次濒临生死的关头,他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李锐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如何产生的。

血液会加速,呼吸会变慢,思维会无比的清晰。

所有的一切,都在飞速减缓,只有他依旧如故。

他能从容的躲避攻击,也能迅速的找到破绽,然后举起弩机——

杀了这些人。

李锐知道他的家将们在害怕,他的师傅们也在担忧。他这般出人意料的表现,很容易让人想到杀人狂或者刽子手一般的人物。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些人,他并没有在杀人中得到快感,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杀人就是杀人,是为了生存,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只是在危险之中就会触发出某种本能罢了。

正是这种本能促使他更冷静、更能调动所有的潜能,却并不让他嗜血。

他想起了他祖父在乱军阵中毫发无伤的本事。

一时间,他近乎是战栗一般微微颤抖着。

若是他想,只要坚持不懈,他也可以达到他祖父一般的高度。他可以像奶奶口中的赵云,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地,也可以像“取尔首级如探囊取物”的张飞,创下不世之功。

然而只是片刻,他就放弃了这般想法。

天下已定,哪里还能再起战事。

他祖父曾叮嘱子孙后辈不得再掌军权,这才过两代,他又怎么可以违背祖训,置整个公府的安危于不顾,擅自妄为呢。

他的一腔热血,还是留待后人吧。

“大公子,尸体上还是没有任何东西。”家将首领翻看一遍以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标记,连衣服都只是最普通的棉衣。”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些家将对李锐的称呼已经从“锐少爷”变成了“大公子”。上一次他们这般唤人,喊的是李锐的父亲。

李锐轻轻地“嗯”了一声。他已经预料到这次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死士,连命都不要了,怎么会留下线索呢?就算是留下线索,恐怕也是为了误导别人,做不得准。

“收起他们身上的弩箭,继续出发。我们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了。”

“是,大公子!”

神机弩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弩箭可以重复使用。除非是射在什么坚硬的物体上,不然弩箭的箭头很难损毁。这让他们一路上几乎不需要补给,因为这些死士每次都装作普通人刻意接近,是不会穿着盔甲等防具的。

虽然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但这样一路遇见袭击导致他们不敢再进城,也不敢随意让别人靠近。他们也不知道对方为何能一直找到他们,他们只能肯定的是,每一个靠近他们的人都有可能是敌人,他们只能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一直走到凉州的州府去。

只要到了武威,他们就能安心了。

李锐一行人除了休息的时间,都拿来赶路了。杜进虽然会骑马,可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到后来简直是连腰都直不起来,全靠蒋师父搀扶着走。

若不是因为东升先生认识去武威的路,李锐都想干脆把东升先生留在哪个驿站里,等他们回程的时候接走了。这么折腾一个文士,实在太让他过意不去了。

又是一日,他们走了一大段没有风景的旅途,沿途所见,都是贫瘠的土地和干枯的河床。土山绵延起伏,却寸草不生,看的人十分压抑,只想再策马狂奔一阵。

不料他们刚刚转过了一个山包,眼前却豁然开阔,一池碧蓝的湖水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般视觉的反差,是如此的迅速和剧烈,让他们匪夷所思。

这一路风尘仆仆,又一直遇见追杀,见到城池也只敢进去略微补给就继续赶路,信国公府这一群人的神经早就已经绷得紧紧的,只要再拉一下,怕就会断掉。

李锐从未见过如此蓝的湖水,这简直就像是将天空整个拉进了水中。

他停下马,望着山包后的那片湖水,终于还是下了决定。

“就在那湖边休息休息,喝点水吃些东西再走吧!”

“好!”

“骑了一天马累死了,让老孙我去游个痛快!”

“去去去去去,我们还要装水呢,谁敢喝你的洗脚水!”

李锐见家将们都很高兴,便肯定了自己的决定没错。他率先跳下马,牵着马匹往那碧蓝色的湖边走去。

见他下马,已经忍不住内心雀跃的家将们也纷纷跟随,他们行至湖边,从马鞍下拿出毡毯,铺于地下,又取出干粮,略微填个肚子。

说实话,吃这东西吃了这么多天,嘴里已经没有味道了,麻木的很。若能找到胡人居住的地方,一定要买些肉干美酒佐餐,不然等一趟下来,以后连吃饭都不香了。

杜进早已累得不行,略微洗了洗脸,就躺在毯子上不想起来。许多家将只是在水边略微看了看地形,他们嘴里喊着要洗澡,可是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敌人,他们当然不会卸掉所有防备轻易下水。

蒋师父从包裹里翻出一罐药油。这还是他担心李锐不能适应长期骑马赶路而准备的药油,谁料除了一开始给李锐用了几次,后面全用在这杜先生身上去了。

他举着药油往杜进那边走,却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山包后出现了十几匹马的踪迹。那些马上都有骑手,头上缠着头巾,身上穿着劲装,腰间还佩着武器。

蒋师父看见远处出现的人马,气得胡子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妈的!这些刺客,还要不要人歇着了?要让老子知道是什么人在背后指挥这一群畜生,老子把他皮给扒了!”

“兄弟们,衣服先穿起来吧!又来人啦!”

李锐听到蒋师父的叫声,一个挺身坐了起来,走到他那个位置去看。因为有好几个土包掩映着,他们又在隐蔽背风的地方歇息的,所以那些陌生的人马看起来并不像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样子。

杜进哎哟哟哟地爬起身,叫嚷着说:“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找个地方隐蔽起来看看是什么人吧。万一是凉州的牧民怎么办?有些胡人牧民也是带刀骑马的。”

李锐点了点头,他们把马悄悄拉到土包后面,将马嘴堵上,人也藏在土包后,看这些人来这个湖边做什么。

这群人的速度很慢,不像是赶路的样子。他们的马背上还放着许多东西,像很像是马帮或者牧民的样子。

李锐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紧紧靠着土包的背面,准备听完动静再决定该怎么做。

若果真是刺客,就不用手软了。

杜进的猜测是错误的,这些人不是胡人,而是汉民。他们交谈用的语言所有人都听得懂。

“这几天真背,除了两个羯人,什么人都没有抓到。本来都要杀了的,那些羯人居然会说汉话,还说只要把他们送到武威,就会有大官替他们付赎金,头儿还真信了。你说扯不扯?要不是今天抢了一队行商,怕是兄弟们连嚼用都没有了。”

“不是说汾州通州大雪吗?商路不通,从南边来的人少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嘿嘿,真的要把这丫头带回去给头儿?要不我们先尝个鲜?反正只要还人家完整的一个人就行了,我们又不卸她胳膊卸她腿儿……”

啪!

“把你的那家伙给我收好!这不是胡女,你要动了她一根手指,她说不定就要寻死觅活。武威来的这么多商队,我们能招惹几个?能抓到就不错了!这是条大鱼,还等着换赎金呢!”

李锐和其他几人交换了个眼神。

这些人看来不是追杀他们的刺客,而是一波劫掠商路的马贼。

听起来还抢了什么人。

李锐正在想这事到底要不要管,杜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打了个喷嚏。

“什么人在后面?”

这下,不想管也要管了!

蒋师父没好气地瞪了杜进一眼,对他做了个上的手势。几个家将扣住弩机的机簧,将弩箭保持连发的状态。

杜进见蒋经义给他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指指自己,又指指外面。蒋师父翻了个白眼,点了点头。

“什么人在后面?不出来我们就过去了!”十几个马贼拔出马刀,长刀出鞘时不停地发出“哐仓”的响声,更是把杜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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