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有些不悦:「颠倒黑白。」
萧言望了一眼洛霜,想起周天恩特意让自己去问她是否有意中人,想起他被禁足在玄寧殿的日日夜夜,沉默一会儿才说到:「我只是在想姑娘方才的话:你说人都是物以类聚的,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可我家主子有情有义、有才有貌,我实在不觉得跟斩允可说是生死至交的人会有你说的这么坏,或许,是姑娘不瞭解他罢了!」
语毕,洛霜与萧言双双陷入沉默,后来一路上默默无语。
朝阳殿内,周天清独自一人在昏黑的房间里挨着月光站着,望着月色下隐约属于人的气息,暗叹一口气。
-今日之事,坏了。
没想到,皇宫里的消息传的比自己想像中慢,导致他去找周天恩本身就是个错误。
现在,周天恩已经对自己起疑了。那些多派出来的人手就是证据。
只是无论如何,做过的事情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身在宫中,就是这样。一步错,万步皆错。如今,所有的棋局已经乱了套,需得重头再来过。
周天清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然而身处其中,由不得自己。
他转过身,望见披上月光面纱的一张典雅的古琴,上面一尘不染,彷彿与月辉映似的,琴弦闪着银白的光。
-那是属于娘的故事。我不愿身处于恨意之中,如果可以的话,就由流着你的血的我,替你的故事开展出自由自在吧。
周天清呆呆望着古琴,忽地闪过一名少女在舞台上抚琴的身影,微微勾起嘴角。他的笑淡淡的,彷彿一阵风就会吹散似的喜悦。
若有一日能逃离这座宫殿,我会毫不犹豫追求快乐和幸福。但在那之前,一切都会是空想。
所以他不能给出承诺。
不能伸出手触及。
即使命运的风一直将自己吹往那样的方向,他也必须逆风而行。
周天清很诚实的面对自己心中所想,他的决定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有人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月景如此玄妙,不自觉牵起距离千里之人的念想。
此刻,同样的月光之下照印着另一个人。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又几时。
洛縈在月光之下轻轻的波动着琴弦,曲与词自然地融为一体,遥想当年诗人与友人相别,不知相见何年的感伤。
一个人的梦是很难实现的,老天似乎总爱阻挠,或者正应了古人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吧!
人有情。故望月有恨,望天无情。
我没有什么梦,做着自己觉得该做的事、份内的事,偶尔幻想着到一幽静之地,与世隔绝无争。
也深知即使身为姊妹,朝夕为伴,却也奈何不了终将分离的结局。
如果大家能像看的见的月光相随相依,从天地之初到世界之末,永远不避谈及别离,那该有多好呢?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生漫漫,路还是只能自己走。
洛縈想起自己在风铃祭上演奏的归田赋。
双手无意识的轻弹其中的两句,她没有唱,只是呢喃。
「超埃尘以遐逝,与世事乎长辞。」
洛縈想带着洛霜,一起离开这些扰扰的事情。只是她没有能力这样做,也知道无力挽回什么。
叹口气,吹灭灯火,洛縈躺到床上去。
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家人的平安?
是自己的愿望?
还是......?
她有些恼有些羞地回想自己今早脱口对那位少年说出的,失态的话语。
「不管是姓天还是姓周,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你就是你。」
自己是疯了?
只是,她总觉得若因为周天清是皇族,就将他身为普通人的一面完全抹煞掉,那是不公平的。她觉得他好,不是因为他是皇族或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本身的才华令人惊异而已。
他实在没必要觉得自己会因为知道这些而有什么改变。
只是,想告诉他这些,而已。
洛縈闭上眼,在梦中对自己解释道。
当萧言回到玄寧殿时,周天恩对他露出一抹微笑,让他忍不住一楞,随后顺着周天恩的视线,他看见在墙旁睡着的任妍希。
「她怎么还没回去?」萧言皱了皱眉,因为送洛霜回洛府,折腾自己好半天,回来这里都已经快要五更天了。
「等你吧。」周天恩漫不经心地说道,萧言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天下大概也不会有人比我清楚,她为何要待在这里了吧。
「我带她回去了。累死我了,我要睡个觉。」萧言蹲下身要抱起睡梦中的任妍希,周天恩瞥了一眼点点头,突然问到:「你们两个的婚礼,什么时候办一办吧?」
萧言伸出去的手瞬间颤动了一下,沉声说道:「再说吧,暂时没这个打算。」
周天恩有些惊讶地扬起头,望着萧言抱着任妍希离开。
这时,洛霜躺在床上,没有什么睡意。
此夜发生的事情宛若梦境,没有人察觉她被抓走,也没有人发现她被救回。
洛霜回想方才救她的人说的话,思绪在心里边不停打转着。虽说自己根本没必要去理会一个可疑的人说的无聊的话,然而,洛霜就是被那句话震撼到。
其实她是不了解,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啊。他莫名其妙、冷血无情、自私自利、利慾薰心,一点优点也没有!
一句从前看过的语句掠过脑海─看人,不要用眼去看,要用心去看。
洛霜叹口气,快睡吧。你累了,才会想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一夜,这一天,发生太多太多的事,一波皆一波,就像海面没有风平浪静的一刻,而大多的人都是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