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容翌这人从来都是耿直性子,对仇人就算拼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厮杀到底,可一旦认谁做了朋友,那也是打心底地对人好,所谓良师益友指的就是这类人。
穆戎倒是不知他考虑得如此之多,只当容翌性情直率想到就来了,想着自己在容府的名声,总觉着去了有些尴尬,只踌躇道:“你容府的家宴,我去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前武胜也常来我家吃饭,这几日他打架生了事被家里关了禁闭,我想着有个空位才来找的你。”
穆戎这样的纨绔都有一群狐朋狗友,从小便才能出众的容翌自然也有自己的交际圈,而且能入容小boss法眼之人不是武勇非凡就是才得兼备,可以说都是未来的栋梁之才。这武胜便是军中新起家族武家的长子,从小便随军出征,同容翌也是相交莫逆。只是不知为何,这在王城明明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书中却是没怎么提起。是老王主要着墨夜明君,配角们懒得写的关系吗?
一想到容翌身边还有一群天才少年,穆戎就觉自己预定的大腿位置有些拥挤,这家宴也算容翌向家人展示两人交情,为了踢开那武胜霸占容小boss的大腿,他倒是非去不可了。
既已决定,他便也起了身,秋佟向来是个妥帖人,见他动作就招呼了小丫鬟们捧了洗漱用品进来。长公主出生宫廷,教出的下人做事也精细,捧了三盆热水进来,第一道水浸了金银花和珍珠粉只用来洁面,第二道是藿香水用以漱口,最后才以清水再细细清理面部。
容翌平日都是自己洗漱,如今见这七八个丫鬟围着穆戎细心打磨的模样,心中又是腹诽一番,不过这是别人府中规矩,他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聊地四处瞧着。
其实别说他,穆戎自己也觉着这些豪门贵族刷牙洗脸还搞这么复杂着实是瞎折腾。尤其是他心知如今这个在自己面前细心服侍的秋佟,表面上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实际是长公主派来的眼线,还有天界秋家来人这一层隐藏身份,可以说是资深间谍。他原想同容翌讨论一番月见林中的蹊跷,在她面前倒是不好开口了。
容翌坐在凳子上本就觉着无聊,一见他们折腾了半饷才换了衣裳,总算坐到了镜前开始梳头,正想嘲讽几句,却正好瞧见了那碧玉梳子从如瀑青丝间缓缓滑过的场景,蓦地想起自己为穆戎擦身时对方那头发落在掌心着实顺滑,难怪能一梳到底。
穆戎在容府养病时不怎么下床,容翌只知他披散着头发的样子跟个姑娘一样,看外表极其乖巧。如今见他束了发戴了冠露出了干净的额头,倒是多了几分少年的鲜衣怒马,瞧着精神了许多。
他这方看得有些恍惚,穆戎忍到头发梳好已是极限,眼看丫头们还讨论着要不要再铺点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起身拉了发呆的容翌就往外走。这一拉,容翌便也清醒了,斜了他一眼便道:“你总算好了?”
穆戎心道自己已经算是好性子了都等得急,更何况是向来雷风厉行的容翌,倒也难得没怼他,只叹了一句:“我开始怀念你的房间了。”
容翌听他这语气分明是比较喜欢自己住处,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高兴,当即就道:“那你吃完饭歇在我家,我们晚上去街上逛逛。”
要面对容府众人穆戎心中其实有些打鼓,听他这么说才稍微放心,想着大不了自己不说话,难道这些爱面子的豪门大户还能主动找他麻烦不成,便也笑道:“也行,我估计宴席上是吃不饱的,宵夜你可得请客。”
第十五章
因同容家二位小姐关系比较尴尬,穆戎在容府养病时几乎不曾四处走动,生怕容翌以为自己对他姐姐贼心不死。因此,这容老爷子所住的神武堂倒是第一次来。
和作为开国功臣世代领军的穆家不同,容鼎天是平民出身,如今一切成就都是自己在军中打拼所得。因此,他素日不喜王城贵族的奢华之气,容府虽大布置上却是庄严肃穆,就连这用来宴请宾客的大厅也是以刀剑装饰,与别处很是不同。
容家在书中二十章便被灭了,容鼎天也只出现了个名字,和夜明君未曾打过照面。没了作者剧透,穆戎对他的了解便只来源于丫头们的讨论,知道这是个极为正直威严的将军,脾气据说很是耿直,便也不敢放肆,只跟着容翌进了大厅。
容鼎天常年在外征战,三十岁才生下容翌这个儿子,如今已是年近五十,不过他身子骨好,依旧满头乌发,全然看不出老态。许是常年领兵的关系,此时他坐在正席之上虽是一身常服,依旧不怒自威,明明坐满了一桌人,却是无人敢开口闲谈。
“拜见父亲。”
容翌对这个老爹明显很是尊敬,一进来便规矩地请了安。穆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也不敢多说话,只跟着他拜道:“见过容伯父。”
“来了就入坐吧。”
穆冉当年是军中第一人,容鼎天同他交情也是不错,本听闻穆戎纨绔声名很为故友惋惜,未料今日一见这小子竟还算规矩,便点了点头,只如长辈般训诫道, “穆将军当年可是军神般的人物,你作为他唯一的后人,今后定要跟着容翌好生练武,别再沾惹那些纨绔脾气。”
“穆戎定当谨记伯父教诲。”
见容鼎天果然是传闻中的耿直脾气,穆戎虽对练武兴趣不大,却也只是礼貌地应了下来。他到底不是容家的儿子,容鼎天也不好多说,只打了个照面便各自入座,等候丫头们将菜上齐。
容鼎天虽不求奢华,对亲友却是极好,他自己平日所用不过一些家常便饭,这家宴却是各色好菜都端了上来,不少菜式原料还是难得的高级灵菜,这一桌子可以说是价值万金堪比国宴。知道的,自然清楚这是弟弟常年在外领兵风餐露宿,他想要让人吃顿好的;落在了有心人眼里,就是容家太过奢靡了。
穆戎低头琢磨了片刻,思虑着圣文帝果然还是应当被归纳到有心人这个分类。原作中容府灭门是在穆戎生辰,他与梓归公主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二人宴后在月见林寻到了月下雪参,回城分开后夜明君路过容府,就正好撞上了容府灭门救出了容家姐妹。
因这几章夜明君一次和三个后宫确立了关系,所以穆戎印象格外深刻。从路程来看,圣文帝动手时间应该是他生辰的后半夜,如今还有大约一周的时间,看来将容翌叔父调回王城那位圣上存的可不是什么好心思。
穆戎分析着剧本无心说话,其他人却是不知为何也没开口,就连素日活泼的容汐居然都在安静吃饭,一个家宴这般严肃着实不寻常。容翌一大早便出去寻了穆戎,出门前父亲还是心情极好的,不知为何从早朝回来后就没了笑容。穆戎还是第一次来他家吃饭,可别被这气氛吓着了,想到这里,他便开口问道:“父亲可是在朝中遇上了什么事?”
他的猜测果然不错,一听到这话容老爷子原本的平静神情就有些维持不住了,还是旁边叔父率先解释道:“也不知孙相使了什么手段,圣上今日竟想让他家那废物儿子进我军中担任校尉一职。好在大哥坚持不肯,圣上便也没再提起。”
军中最忌讳的就是高官子弟前来镀金,这孙相之子孙志远空有一个志存高远的名字,实际却是王城有名的三大纨绔之首。容鼎天性情耿直哪见得他,如今提起那名字心情更是不快,当即就怒道:“那孙志远自小便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文学武功半点不行,若是叫他带军岂不是叫我军中大好男儿白送性命,我怎可让他入伍?”
“兄长说的是,我容家军这些年镇守边境他国无一能够来犯,靠的就是治军严明上下一心,断不能让那等祸害掺和进来。”
朝廷文武之争是常事,容老爷子和孙相不合也是人尽皆知,故在座小辈只当是寻常朝廷斗争,各自埋头吃菜任由两位长辈讨论。然而,这些话穆戎却是越听越心惊,这个节骨眼容老爷子当着众人不给圣文帝面子,岂不是火上浇油,越发坚定了对方灭掉容府的决心。
他在枉死城待了多年生死早已看淡,本是不欲多管闲事的,只是一想到书中容翌回府看着满地尸骸撕心裂肺一声长啸的描写,原不过是配角用来过渡的场景,他看书时是从不在意的,可一代入身边这人的脸,竟觉得心中很是慌乱。
偏就在这时容翌见他低头不说话也不夹菜,还道他真是被自己父亲的威严吓着了,赶紧盛了碗参汤递了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安抚道:“今日父亲心情不好,你且喝着,等会儿咱们几个年轻人再一道出去逛逛。”
想着穆戎今日要来,容翌一早便叫厨房以老参炖了鸡汤,口味就是穆戎歇在这里时爱喝的,还特意摆在了二人面前的位置。如今那熟悉的人参味窜进鼻子,穆戎心中蓦地一热,终是没法沉默下去,抬头对着容老爷子委婉提醒道:“伯父,圣上既有此心,还是莫要违背圣意为好。纵是让孙志泽到了军中,能不能带兵,要如何带兵不也是伯父说了算吗?”
他这话说得其实不算错,然而长辈说话他一个外来少年人插嘴已是无礼,说得又恰好是容鼎天最忌讳之事,容老爷子当即面色就不大好看。只是碍于对方是客人,不好如往常对自家儿子般破口大骂,便只语气生硬道:“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我容家做事光明正大,可不会这些偷鸡摸狗的动作。”
万没想到穆戎居然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容翌想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不比自己是从小被骂惯了的,生怕父亲发脾气昏了头把人当自己给训上一顿,连忙就道:“父亲,穆戎不懂军务,你莫要见怪。”
往日武胜来家中,容鼎天火气上来了训诫几句自家儿子只在一旁看戏,会如此维护一个人倒是第一次见。穆戎作为和那孙志远齐名的纨绔,容老爷子今日一瞧见他就想起了朝堂上的争吵,本是有些不爽的,只是想不到他们交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心道,你这小子把你爹当什么人了?训武胜那是因为武家和咱们熟,你爹堂堂一个大将军会和小孩子置气?
想到这里只觉这个儿子居然敢怀疑他爹是时候打上一顿了,一对虎目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心知自己表情大约是吓得这几个少年人不敢说话,平白让家宴无趣了起来,便只道:“行了,料想你们这些年轻人也坐不住,好好吃饭,等会儿我们聊,你们自个儿出去玩。”
他这一开口,原本不敢说话的少年们瞬间就是神色一松,最为大胆的容汐更是直接笑道:“真的?那堂兄说好的要带我去骑马可别忘了!”
少女充满活力的声音驱散了朝堂带来的阴霾,气氛也渐渐活络起来,容翌见大家开始有说有笑的,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只道:“我和穆戎约好了去逛街,就不陪你们了。”
容汐没想到往日去哪里都要跟着自己的小弟今日居然选了和穆戎逛街,顿时就有种弟弟跟着别人跑了的憋屈,只道:“小弟你就知道和穆病鬼腻在一块儿,眼里都没有姐姐了!”
她说的无意,容蓉却是个心细的,眼见穆戎生得和女子一般漂亮,他们二人又时常睡在一处,生怕有心人听了去传些对容翌不好的流言蜚语,立即便低声喝道:“二妹你瞎说什么呢?小弟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这时容汐也醒悟过来自己这话有歧义,吐了吐舌头,连忙解释:“我就是随口一说,咱们王城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赵家一个断袖,哪来那么多男人好这口?”
瞧她这神情,容蓉对自己这个性情跳脱的妹妹越发头疼,又是提醒了一句:“越发胡说了,这是你一个女儿家该说的话吗?”
容翌知道自己二姐最怕的就是大姐教导的女则和女训,立即就救人于水火,笑着开口:“我和穆戎有约在先,明天再陪二姐打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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