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稷歌的开导(1 / 2)
若是没有阮弗,华永秋的准备,或许真的可以对牢峰谷造成重击,甚至借此机会掌控牢峰谷的势力,让牢峰谷为北燕所用,也让辰国这一腹地,被掌握在北燕的手中,但是,华永秋算错了一点,或者说,他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当他以为毒信子可以控制住阮弗的时候,却不知道,阮弗,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想要建立功勋的少年公子而已。
仅仅是半日的时间,原本是华飞章五十五大寿的日子在发生了这一场本就在预料之中的惊变之后,牢峰谷内的氛围早就变了。
既然玉无玦与玉无痕已经来了牢峰谷,其余的事情,自然就不会由阮弗插手了,她倒是安安静静地呆在驿站中,与前些日子呆在牢峰谷为她准备的客院一般悠闲,不过那时候的悠闲再逼真,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在一个不由自己掌控的地方,任谁也无法做到真正的悠闲。
秋日的黄昏,随着光线渐渐暗下来,已经带上了一些微凉,原本就比较萧瑟的秋风,到了日落之时,也显得更加寒凉了,阮弗静静地站在驿站中为她准备的这一间院子,看着院中随风飘零的落叶,若有所思……
“阮儿,我第一次知道,害怕的滋味……”
玉无玦清淡的语气,在她的耳边再次响起,阮弗说不出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这个男子,若说前世的少女时期,只是单纯的因为孟氏嫡女的骄傲和对家国的期许而对那个同样年少而名动天下的人有不一样的关注,如今……却是带了太多的期许。
前世哥哥口中棋逢对手的敌国皇子,祖父口中必成强敌的少年天才,今生义父口中最骄傲的弟子,义母心中永远保留一份慈母之爱的外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她的命运,永远都离不开这个人……
五年了……阮弗的足迹早已遍布中原各国,间接之中,也不知与这个男子在背后接触了多少,可却从来没有正面相见,她说不出这背后,到底有多少真正为了大局着想,有多少真正忌惮于此人的聪明与才智,就像……他这么快,就那么出乎她意料地在怀疑自己一样……
曾几何时,孟氏的嫡女,也骄傲地说要嫁给世间最好的少年儿郎,他会有祖父的经纬之才,会有父亲的正气浩然,会有哥哥的俊雅风姿,可后来……命运将她连带她绑定了家国信念的婚姻交给南华,交给家国的时候,那些少女天真的梦想,早就如同秋后的阳光一般破碎在了落叶之中……直到另一个新生的到来,她以为满目苍夷的内心再也不会有涟漪波动,可她算天算地,终究还是算错了自己……
人非草木,或许那一日雨桥的风雨中,隔着长长的桥道,看到那一双隔世的眼眸的时候,当她叫青衣出手相助的时候,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或许,在宣慈寺的凉亭之中,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眸里读出对孟阮的理解,很多事情也变得不一样了……或许,从他仅仅得知自己与义父之间的关系便不多赘言,哪怕没有完全信任却也不阻挡自己的脚步的时候……或许是在萧玉山余脉的深山里,朝夕相处的欢实日子,或者是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的快意,或许是在草原上兵分两路带着五分竞争五分合作的默契里,或许……是在他问出为何叫做孟长清的平静与隐秘的试探里……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或许了……又或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在中原各国奔走却听天下诸侯谈及辰国晋王,皆是敬畏的时候……
这么一个多么优秀的男子,他将来会成为辰国的诸君,或者会成为天下共主,将来,这分裂了百年的中原,将会在他的手中收复,他会成为一代万民拥戴的明君圣主,他将会开创天下的霸业,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会被后世之人敬仰,会在千古万古时间的洪流中,闪耀生光……
可她呢?她不仅仅是阮弗,她还是孟长清,是游走在中原各国,与各国权贵都有过接触的孟长清……她曾经掀起过中原的浪潮,也安定过混乱的局面,她与各国都有着神秘的交往,她可以随时掌控南蛮交趾的权势,那里的人尊她敬她,等她候她开创与中原接近的文明,从而走出被世人认为仍处于茹毛饮血时代的误会……普天之下,赞誉她的人多不胜数,贬她的人同样多不胜数,孟长清可以是一个政客,可以是一个谋士,可以是一个朋友,甚至,可以是一国位高权重的权臣……或者是妾室……却永远不会是一个妻子。
而她骨子里有傲气。
压下眸中的思绪,阮弗不知自己心中究竟是何种滋味,她无法离开玉无玦,却也不能靠近他。那些未曾出口的情义,只能成为掩埋在默契之下不能翻动的秘密。
“长清,你在想什么?”一个微微带着调侃的声音在阮弗的后边想起,瞬间打断了她的思绪,阮弗皱了皱眉头,却还是下意识转过头,眼中露出一些意外,“稷歌,你怎么过来了?”
稷歌似乎是冷笑了一声,“听说有人将自己玩进了牢峰谷中,还中了北燕的奇毒毒信子,据说,今夜就是丧命之时了,我过来看看,是不是需要给咱们大名鼎鼎的孟先生收尸。”
阮弗微囧,走过去,翻过一直茶杯,给面上还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稷歌倒了一杯茶,“风度翩翩的稷歌公子说话什么时候也如此刻薄了。”
稷歌定定看了阮弗好一会儿,方才眯眼道,“长清,你以前做事,不如现在这般,将自己也算进去的。”
阮弗淡淡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何曾算过自己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安然无恙,牢峰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稷歌冷笑了一声,不过看她面上隐隐可见的苍白,还是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放在阮弗面前,“给你的。”
阮弗一笑,接过药瓶,直接打开,拿出了两粒药丸,不再多想便和着茶杯中的水吞咽了下去,而后才看着几个笑道,“多谢了。”
稷歌神色一缓,却还是道,“也不枉你为辰国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关头,玉无玦倒也还及时,否则,你倒是真的要逼我与华飞章翻脸了。”
阮弗面上有些抱歉,“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与华飞章也算是有交情。”
稷歌摆摆手,“算了,一码归一码,我与他之间,也不至于为了这些事情有什么,大家都有各自的理由,何况,牢峰谷能八代不衰,当家的又岂会是目光短浅之辈,若真是,牢峰谷衰于这一代,也不算是冤枉了。”说到最后,稷歌语气也严肃了一些。
阮弗点点头,算是应下了稷歌这番话,又与稷歌说了一些自己来牢峰谷之后的事情,最后阮弗有些疑惑地道,“牢峰谷与北燕皇室相隔千里,华永秋怎么会与安国公主之间有联系,桃花谷那边,有这方面的消息么?”
稷歌嗤笑了一声,“能问出这种问题,显然你还是低估了我桃花谷的实力。”
阮弗一噎,静听下文,稷歌只道,“五年前,那时候咱们还不认识的时候,牢峰谷有一镖,当时是已经成年的华永秋正在锻炼实力的时候,那一次镖,与北燕那边有联系……”
顿了顿,稷歌似乎是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当时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因此在外自然也没有传说,牢峰谷的二当家,走镖失利,那一次生意,全部落入马贼的手中,牢峰谷的二少当家,险些命丧黄泉。”
不用说完,阮弗便已经猜到了下文,轻咳了一声,饮下一口茶水,“美救英雄,华永秋被当时年幼的安国公主救下了,后来华永秋便成为了安国公主的裙下之臣。”阮弗淡淡地道,不过转瞬语气又疑惑了,“当时的华永秋明显已经二十一二岁了,而五年前的安国公主还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这……”
华永秋也不是十五六岁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少年了,怎么会成拜倒在安国公主地脚下?
稷歌有些不赞成地看着阮弗,“长清,别忘了你也是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你这样的想法和反应么?”
阮弗一愣,笑道,“否则,我该怎么想?”
稷歌有些怀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还是道,“别忘了,你在十岁的时候便已经把我给算计了,十二岁的安国公主,也不是一般的皇室公主。”
阮弗瞬间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也就是说,其实,那时候的事情,或许本身就是北燕故意而为的,拉了一条长线钓下这条大鱼?”
稷歌不置可否,看起来漫不经心,“谁知道呢。”毕竟牢峰谷这块地还是很微妙的。
阮弗抿唇沉思,外边却是响起玉无痕的声音,“阮弗……”
也许是经过了当日中秋灯会的相处,玉无痕与阮弗之间,似乎没有多少隔阂,加之阮弗的性子与他本身就知道的一些事实,更没有多少顾忌,一边叫着,人已经进来,“华永秋那废物,根本就没有准备毒信子的解药……”
话还没有说完,大开的房门里,却见另一个俊美的陌生公子懒洋洋靠在阮弗对面的椅子上,正斜着眼笑看他,玉无痕瞬间停下将要出口的话,“你有客人?”
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听到说驿馆里进了客人的通报。
阮弗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十二皇子,这位是我的朋友,稷歌。”
玉无痕先是一愣,而后看了看稷歌,眼前的男子,与大皇兄差不多的年纪,不过比起大皇兄的儒气与贵气,在玉无痕的眼中,稷歌公子更多了一些洒脱与随性的豪气。
稷歌站起身来,抬手一礼,“十二皇子。”
玉无痕本来就没有多少皇子的架子,一般架起皇子的架子的时候,也是需要以身份压人的时候,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外面,因此也笑道,“不必客气,稷歌,这名字倒是有些特别,既然是阮弗的朋友,便也是本皇子的朋友。”
稷歌挑眉看向阮弗,倒是有些意外与玉无痕竟然是这样的性子,名字,仅仅是特别而已么?稷歌公子虽然不敢说自己名动天下,但是,桃花林的主人的身份,单单是琴酒双绝的的名声,也不亚于他那位四哥了吧。
阮弗只是淡淡一笑,示意两人重新坐下来,才问玉无痕道,“十二匆匆而来,是有事?”
提起来找阮弗的目的,玉无痕瞬间抛掉脑子里因为稷歌这个名字而升起莫名的熟悉感,神色有些担忧地道,“有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要与你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也别太着急。”
听着玉无痕有些试探的语气,阮弗一笑,“你说吧,总不至于是什么无法解决的事情。”
玉无痕道,“华永秋被收押起来了,不过在他身上并没有找到毒信子的解药,我们搜遍了他的院子,倒是找到了毒信子,可没有解药,华永秋也不肯开口,我们怀疑他可能第一时间把解药毁了。”
原来是这件事,阮弗淡淡一笑,“原来是这件事……”
玉无痕正为此感到忧心,便也没有顾得上阮弗面上的不在意,多次相处下来,他也知道阮弗并非一般的闺中女子,不管面对多么大的风浪,始终能够稳如泰山,还不待阮弗的话说完,玉无痕便语气快速地道,“不过你也别着急,并不是北燕才有毒信子的解药,华永秋的嘴巴再严实,也没有四哥得不到的消息。”
阮弗反应过来,“你们对华永秋用刑了?”
玉无痕有些皱眉地道,“不是我,是四哥,不过也是他罪有应得,如今他已然是半死不活废人一个了。”
阮弗皱了皱眉,沉顿了一会儿才道,“毒信子的解药,我已经得到了。”
玉无痕一愣,最先的反应竟然是,“你没有在开玩笑?”
阮弗看了一眼稷歌,“在小半个时辰之前得到的,我已经服用下去了。”
阮弗的语气并不是在开玩笑,玉无痕却也立刻反应过来了,看向稷歌,有些诧异与怀疑地道,“你有毒信子的解药?”
眼神之中并不掩饰对拥有毒信子解药地稷歌的怀疑,阮弗定了定,而后才解释道,“对于稷歌公子而言,想要得到毒信子的解药,并不是一件难事。”
稷歌……公子,若只单单是稷歌这个名字,玉无痕不能立刻反应过来,但是,加上一个公子,当稷歌公子的称号出来的时候,玉无痕心中那一抹怪异的熟悉,终于冲破层层面纱,跳跃到眼前,玉无痕几乎是失声道,“你是琴酒双绝的桃花林主人稷歌。”
稷歌含笑点点头,玉无痕愣了一会儿才拊掌恍然道,“怪不得!本皇子早就听说了,听闻你酿的桃花酿可是天下独此一份,唉你这次来有没有带桃花酿来?”
显然,玉无痕瞬间表现出来的性子很是符合稷歌的喜好,当即神秘地道,“桃花酿我是没有带来,不过十二皇子可就孤陋寡闻了,在下并非只有桃花酿是最拿手的。”
“可世人只传你的桃花酿天下闻名了,可惜现在不是桃花开的季节,不然本皇子怎么的也要请你酿造一壶。”
“就算是桃花开的季节现下也酿不出十二皇子满意的桃花酿,十二皇子可知,桃花酿讲究的是我桃花林的山泉水,桃花林的温度,以及,在桃花林特定时段盛开的桃花,品种也绝对是上佳的……”
阮弗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两人似乎找到了共同话题就当场说起桃花酿的制造之事,稷歌也不是一个多正经的人,因此只好打断两人,“华永秋现下如何了?”
提起华永秋,玉无痕似乎再次想起了自己先前来的目的,既然阮弗身上的毒药已经解决掉了,他自然也不必在意什么了,“你放心吧,必能给你报下毒之仇。”
说罢正要转头去跟稷歌说些什么,阮弗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说的是华永秋在被打得半死之前,吐出了安国公主利用牢峰谷安插在辰国的眼线了么?”
玉无痕眨了眨眼,“华永秋被收拾地时候,四哥上来直接问解药的事情,他闭口不言,四哥就直接动刑了,死生不论,什么安国公主的细作,昨夜青衣姑娘不是拿了一份名单出来了么?”
阮弗脸色微沉,“也就是说,晋王殿下根本没有审问华永秋,华永秋现在就是半个死人了?”
玉无痕点了点头,想起在地牢里看到玉无玦审问华永秋的场景,不知不觉抖了一身,似乎不愿回忆一般,“虽然我知道四哥手段挺厉害的,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到四哥审人的模样,简直太可怕了。”
可不是么?一根一根鞭子抽在人的身上,没有将人抽得浑身是血,甚至还完好无损,可华永秋身形诡异的缩在一起,甚至连疼痛的喊声最后都喊不出来却也不能晕死过去的模样,终于对自家四哥的谦谦君子的印象有所改观了,玉无痕一边回想一边在心中默默庆幸自己还好四哥的兵器不是鞭子,他自己也没有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可阮弗与玉无痕关注的重点不一样,玉无玦知道她中毒了,也知道她身上的毒能够缓解一段时间,虽然伤身了一些,但是,比起能够摧毁安国公主在辰国埋下的隐患,根本不足为道。
这个道理,作为辰国的晋王殿下,作为一个逐鹿天下的君主来说,不可能不知道。
阮弗猛地站起来,玉无痕道,“你去哪儿。”
“去找晋王。”
可阮弗的脚步还没有跨出去,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找本王做什么?”
阮弗一愣,而后急忙道,“华永秋如何了?”
玉无玦的声音淡淡,倒是先瞥了一眼坐在阮弗身边的稷歌,“无用之人,死了。”
这淡淡的声音,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地人一样。
阮弗深吸一口气,“死……死了?”
玉无玦点了点头,看向稷歌,眯了眯眼,“稷歌公子?”
稷歌有些漫不经心地与玉无玦对视,一个是王者的威压,一个是侠客一般的随意,可短暂的对视之中,稷歌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一般,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晋王殿下一声公子之称,稷歌之幸也。”
两人直接有些微妙的气氛此时此刻的阮弗却是领回不来,也没有心思领会,“华永秋死了,王爷,你可问出了安国公主在辰国的势力分布。”
玉无玦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平静,“人已经死了,自然是问不出来了。”而后看了看阮弗,似乎是确认一般,“毒信子的解药解了么?”
阮弗却是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地道,“王爷,你可知道,华永秋与安国公主关系非凡,只有他才知道安国公主安插在辰国的眼线的分布以及范围,他若是死了,线索便断了,王爷还如何用这条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玉无玦看着阮弗,微微皱眉道,“知道。”
“你知不知道,华永秋虽然罪大恶极,可他若是死了,华飞章也不会那么快善罢甘休!”
“本王知道。”
阮弗有些气不过了,“知道你还把他打死?”
“你在怪我无视你只身入险境的难处最后却让华永秋轻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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