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分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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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逸王与逸王妃攻下炎城之后,辰国大军并没有在炎城停留多久,而是继续往南进发,但是,诚如阮弗离开东楚京都来到军营的那一日所言,东方麒已经派援兵南下,辰国的大军还没有跨过汉河,东楚水陆共十五万大军便倚靠汉河为天险,背靠补给充足的江城为倚靠,陈兵汉河,列阵防守,全力阻挡辰国大军。

从十一月二十三开始,在汉河上,辰国大军与东楚水军进行了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战斗,然而,汉河已经是东楚最后一道防线,辰国大军想要渡过汉河占领江城,却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而自东楚大军渡过炎江之后,东楚北边的韩国、南边的吴国都在暗暗准备兵马与粮草,就怕唇亡齿寒之事在东楚灭亡之后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双方在汉河上对峙之时,娄开宇将军已经领命沿河北上,防备韩国。

只是,从十一月二十三开始至十一月底,仅仅几天的时间,汉河上从未消停的战役,加之阮弗与逸王刻意的安排,辰国的大军在水战方面的能力,早已不是当初两国刚刚开战时候的情形,仅仅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从大辰国大军来到炎江开始,辰国在水战上的能力就已经让以水战闻名的东楚大军不敢小觑,甚至,曾经让他们引以为傲的优势,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可是,随着辰国大军因东楚水陆两军在汉河上的防守,迟迟不能南下,阮弗的眉心,也渐渐带上了一股极少有人能够发现的烦躁与焦急。

自从来到汉河之后,她就再也得不到玉无玦在东楚京都的消息了。

然而,她在汉河边上独自发愁,却不知,自己布局辰国水军,以最少的人力攻破炎城,一举覆灭东楚大军的消息,早已随着如今辰国大军在汉河上与东楚对峙的消息传回了永嘉。

消息是在元昌帝尚早朝的时候快马送到的,元昌帝只看了一眼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消息,便朗声笑道,“阮爱卿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哈哈哈。”

“陛下,不知小女又做了什么事情?”阮嵩的声音听起来,还带着一丝惶恐与后怕之意。

“陛下高兴若此,想来是前方战事得到了好消息。”有朝臣站出来道。

“正是,前方传来战报,孟长清助逸王一举攻下炎城,如今辰国大军已经开往汉河。”元昌帝又将消息看了一遍,不难听出声音里的愉悦与豪迈,而后又看向阮嵩,“右相的女儿,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颇有当年皇后的风采啊。”

这好像只是元昌帝一时心情愉快说出来的话,似乎是无意的,可在阮嵩听来,却是带着巨大的意味,朝堂中稍有一些敏感的人都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此时此刻却只能小心翼翼应着元昌帝的话。

“陛下,小女……小女鲁莽了一些。”

“唉,何来鲁莽之说,朕看逸王传回的消息,辰国缺少擅长水战的将士,阮弗却对此有独到的见解,如今,辰国水战能力,与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可全都是阮弗的功劳,哈哈。”元昌帝似乎看不见阮嵩面上的为难与尴尬一般,心情愉悦的道。

底下的玉无临听到这个消息,眼中先是极快的闪过一层意外,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儿臣恭喜父皇!”

元昌帝虽是冷哼了一声,不过显然并不欲与自己的儿子计较,底下的重臣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阮大小姐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啊是啊,此次大军之所以如此顺利,还多亏了阮大小姐。”

“右相,令千金果真是学得了祖上经纬之才……”

不过在一片和谐的声音里,总是会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陛下,阮大小姐一介女子,却隐瞒父母跑到战场上行此大事,如今陛下当朝夸奖,是否有些不妥?”

开口说话的是站在朝臣众位置稍稍靠后一些的罗御史。

这个声音一出来,大殿中当即有了一个短暂的沉默,其中一名武将哈哈一声,“罗御史这话是否严重了一些,历来便没有女子不能上战场之说,阮大小姐既然有这等军将才华,自然不可埋没了。”

显然罗御史并不觉得这话是对的,“阮弗先是自称孟长清,号称天下名士,然则古语有言,名士者,世界至不祥物也,其为祟,小之足以害家,大之足以祸国,古今贪冒之徒,多属一时知名之士也。阮弗以孟长清之名行事,不仅自称名士,如今天下人谁人不知,其曾游走在中原各国之间,与中原诸国诸多权贵皆是交往密切,五年前更是一定交趾,至今仍将交趾的大权掌握在手中,试想,这样的女子,如何承得陛下称赞,如今即便阮弗在军中展其所长,却未必不能说她没有一些别的心思。”

罗御史义正言辞地地道。

第一次知道阮弗就孟长清的时候,阮嵩是不甘相信的,甚至立刻否决了这个消息,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五年前还是那般胆怯懵懂地模样,怎么可能过了五年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何况这五年,中原的风云变幻皆与这个人分不开,可阮弗才多大啊。

可是,不论他如何怀疑,如何不敢置信,随着玉无央的信件回来,一切都无法再让他犹豫了。

阮嵩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太复杂了,若阮弗真的是孟长清,他或许需要担心更多是事情了。

前些日子他更是得到了玉无央暗中的警告,但是,如今在朝堂之上,即便他这个做父亲的不喜欢阮弗如今的所作所为,可是对于罗御史扣押在右相府头上的这顶帽子,却也不是他愿意接受的。

当即冷声道,“罗御史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当着满朝文武说我右相府对辰国居心叵测么?”

显然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事情,罗御史与阮嵩之间微妙的联系早已崩塌,因此,对于阮嵩这样的质问他并不感到任何慌乱,反是道,“右相慎言,下官并无这等意思,只是,令千金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以她行事这般诡异没有儒士之风女子之德,不难说对辰国没有任何企图,何况右相别忘了前些日子东楚小王妃的事情,下官身为御史,自是有责任为此提出疑问。”

阮嵩眯了眯眼,忙对着位上地元昌帝道,“陛下明鉴,小女绝无此意,东楚之事,小女也是无辜受害。”

罗御史也不甘示弱,“陛下明鉴,阮弗既是孟长清,便不可当做一般女子来看待,且不说她如今早已犯了女子规训,单是这等神秘的身份,便不应当让其长呆军中以免发生不测。”

罗御史的话刚刚落下,一声明显嗤笑的声音便在大殿之中响起了,玉无凡有些不耐烦地看了一眼罗御史,“罗御史口口声声说的,振振有词,好像孟长清如今做了什么对辰国有害的事情一般,什么叫名士者,世界至不祥物也。罗御史是哪知眼睛看到孟长清误国了,哪知眼睛看到孟长清祸家了,若不是孟长清,几个月前玉峰山大战能如此轻易解决?若非孟长清元阳城能顺利收服,南华如今还在与辰国在韦州开战呢,若不是孟长清,炎城一战下来,辰国不善水战的事实不知让辰国多少将士葬身沙场,罗御史口口声声一句孟长清图谋不轨,说得好像你就没有什么私心一般,莫不是公报私仇?”

罗御史一张脸被玉无凡直接的话说得一片通红,不免大声道,“济王殿下,老臣与孟长清何来公报私仇之说。”

旁边的玉无寒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提醒道,“殿前失仪,罗御史果然是情绪激动了一些。”

平淡的话让罗御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老臣句句忠心,是一心为陛下着想啊!”

玉无临也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六弟,御史身为言官,自然可上奏任何有违常理之事,罗御史在朝多年,心中自是有一片明净,这番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六弟又何必如此诛心?”

玉无临虽是对着于无凡说的,但视线最后停留的时候却是放在了玉无寒的身上。

玉无临话音刚刚落下,已经七十多岁数的大学士文良哲便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这文良哲可是两朝元老,自先帝的时候便一直在朝,便是元昌帝也不得不对他敬重几分,而罗御史早年便是文良哲教育出来的学生。

“陛下,老臣有一言。”

元昌帝眉心微微皱起,这些个老学士,大元老,门生故吏大把的儒者,并不是很讨他的喜欢,想当年,皇后还在的时候,而他尚未登基的时候便不知受到了多少这些人的刁难,若是平日里他们不说话,元昌帝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介意表现出对他们的尊敬,毕竟一国之运行,也不能少了这些人,可这并不代表元昌帝真的喜欢这些当年与自己对着干的人。

“文大学士想要说什么?”元昌帝声音微沉。

头发早已花白了的文良哲似乎听不到帝王语气里的不息,他带着沧桑的声音在大殿里边响起,“陛下,圣人言,子弟不可有纨绔气,尤不可有名士气,名士之坏,即在自以为才,目空一切,大言不惭,只见其虚矫狂诞,而将所谓纯谨笃厚之风悍然丧尽,故名士者,实不祥之物。从来人说‘佳人命薄,才人福薄’,非天赋之薄也,其自戕自贼、自暴自弃,早将先人余荫、自己根基斫削尽矣。孟长清此人,便是有大才,却不可看重,更不可重用、过用,老臣知陛下爱才之心,只是……如今任由孟长清在军营中,以她能力,时日不久,必定在军中造成一定的声望,恰如五年前孟长清在交趾所得,恰如这五年孟长清在民间所得,如此一来,将危及国本!”

文良哲的声音犹如一把生锈了的古老的铜钟一般,沧桑的声音在大殿里边响起,当即将快马送回永嘉的消息带来的愉悦,冲散了个干干净净。

如此姿态,让人不得不怀疑,当阮弗是孟长清,也是白饮冰的消息在永嘉中出现了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思考这件事了。

玉无临这一次,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只静静站在一旁,而朝堂之上,不少文良哲的门生故吏自然是知晓老师此话的意思,如此一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朝堂上又是一阵轰动,只是,与前面对于孟长清或者说是对于阮弗的称赞之后,这一次,却是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不论是从阮弗身份成谜还是阮弗做事不合常理还是暗中说阮弗在民间声望太高甚至她的行事作风并无名臣之风皆有可言说之处。

可并非无人对阮弗的认可,如此一来,朝堂上形成了两个阵营,一个是支持阮弗的,另一个则是奉劝元昌帝即刻让阮弗离开辰**事阵营以免造成后乱的,并因此而扬言阮弗名士之身乃是祸国殃民之举。甚至有卫道士者直接提出让阮弗出家为尼不许再牵涉中原大事。

玉无凡与玉无寒显然是没有料想到朝堂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而早先发话的罗御史和文良哲到了最后却沉寂了下来,这两个人,只是开了一个头,却是将一个天大的难题扔给了朝堂之中的每一个人。

“父皇,儿臣有话说!”玉无凡突然道。

这一个声音不可谓不响亮,当即让大殿中闹哄哄的景象停止了下来,“你有何话说?”

元昌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具体的情绪,只是看了一眼于无凡。

玉无凡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刚刚还在闹哄哄的朝臣道,“诸位大人与其在这里闹哄哄说孟长清的不是,不如想想,自己是否有能力替辰国训练处一支足以抵挡东楚、吴韩三国的水军,甚至是日后的南华强军。孟长清虽是被称为天下名士,可这个称呼,是她自己自封的么,诸位自然自认熟读圣贤书,却在这里人云亦云制造声浪,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可扪心自问。往近了说,孟长清本就是辰国人,待辰国究竟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往远了说,这些年孟长清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可曾有过对辰国不利之处?当年罢战三国,辰国赢得喘息之机,劝服大周,又可曾对辰国有过一丝一毫不利之处?如今各位口中所言的居心叵测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玉无凡的声音并不严厉,也并不带着激动的质问,可一字一句却是让原本还在闹哄哄的大殿瞬间沉寂了下来,如此一来,支持的声音便立刻反扑!

文良哲苍老的脸,不知原本就有很多皱纹还是因为皱眉引起的,似乎更苍老了几分,“济王殿下性情豪爽,年轻气盛,喜好结交,由此言论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人心难测,孟长清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能力,是祸非福啊!”

罗御史也突然大声道,“陛下,臣谏言啊!”

玉无凡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如今这两人字字句句皆是反对阮弗,当即冷声道,“好一个谏言,罗御史不知已经谏过多少无中生有之言,不知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一句话可谓是刺到了罗御史的痛楚,他双目赤红地看着玉无凡,“既然济王殿下怀疑老臣的忠心,臣愿意以死明志,陛下,孟长清此人,必须小心!”

说罢,他已经朝着大殿中柱子一头撞过去,玉无凡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动作,大殿中纷纷响起惊呼的声音,不过显然,玉无寒的反应更快,在罗御史还没有撞上柱子的时候已经一把抓住罗御史,但是因为太大的冲力还是让罗御史当堂晕在了大殿之上。

一时之间,大殿中的气氛,可谓是凝重道了几点,玉无凡的脸色有些不好,若是今日罗御史真的以死明志一定要死谏阮弗,他不知道后面将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即便他知道罗御史绝对是惜命的那一个,可若是意外发生了一些什么……

或许,此时此刻,远在东楚的四哥也未必想到朝堂上会发生这一幕,想起前些日子收到的玉无玦的消息,玉无凡的心中,渐渐升起一抹不安。

他朝着玉无寒看了一眼,却见自家向来平静的三哥,也对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后宫之中,寒冷的冬日,让整个雍和宫都变得安安静静了许多,齐妃依旧在小心翼翼地护着栽种在宫殿里早已落了花瓣只剩下一片绿油油绿意的玉簪花,宫女小声与她汇报了在前朝听到的今日早朝的时候大殿上的事情。

齐妃停过之后,眼中闪过一层沉思,并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宫女恭恭敬敬地应道,与齐妃行了一礼之后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

外边,嬷嬷进来,“娘娘,阮二小姐到了。”

齐妃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让她进来吧。”

“是……”

东楚汉水辰国大军的军营之中,又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水站,即便是没有多少进展,可是从水上回来的将士们,面上并无多少挫败的神色。

阮弗站在军营的某一处,看着这一幕,眉心的皱痕,却是从未消失过。

“还是没有消息么?”

无琴站在她身后,声音简单而利落,“是。”

这已经是阮弗今日问的第三次了。

而这几日,无琴也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几乎可以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少女情绪中微微透露出来的焦躁,而这一切的来源,全部是因为自来到汉河之后便再也没有得到过玉无玦的消息。

“我身边也用不上你,你跟在晋王身边时间日久,会更明白他的需要,你回东楚京都。”阮弗开口道。

事实上,她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玉无玦暗中布下的势力和能力,即便是她得不到消息,却也未必说明东楚那边真的会出什么事情,只是,经过了东方麟的事情,阮弗却深知东楚的局势一点也不稳固,而他们都没有绝对的信心,吴国与东方麒之间没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关联之处。

玉无玦就算在厉害,却也是一个人。

何况东方麒分明是知道玉无玦在东楚的,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谁知道会不会如何。

她向来习惯将许多事情掌握在手中,因为足够了解信息,所以能对任何变化做出最及时的反应,可如此,因为玉无玦消息的中断,却让她第一次产生了有些不在自己掌控之中却偏偏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是在意的事情,让她心中并不踏实。

她知道,那无关是否信任的问题,只是因为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不过无琴并不会答应阮弗的话,“没有王爷的命令,无琴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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