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玉无玦,你赢了(2 / 2)
“何况,如今晋王殿下在东楚皇都,晋王殿下既然久不离开东楚皇都,必定是有所打算,如今兵临东楚皇都,东楚虽是逼迫我们,未必不是作茧自缚,如今我们将计就计,便可保兵护卒。阮姑娘与在下一般熟悉兵法,不知可认同在下这番话?”冷崖将话头丢向阮弗。
阮弗淡淡抬头,眼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战时屠杀百姓以降敌的行为,虽然她手段阴狠,却也不能做,更不会让玉无玦做。
没有回应冷崖的话,她道,“王爷,兵贵神速。”
玉无修似乎有些意外阮弗的态度,要知道与阮弗共事这么些日子,在战时,阮弗永远是那个会把战后百姓安置的问题考虑到作战计划的人,不过看她无绪的脸色,玉无修并没有多说什么。
坐在斜对面的玉无惊眯眯眼,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阮弗,东方麒屠杀百姓的举动让议事的氛围并不好,接下来的议事,阮弗也没有发声多少,也无人在她沉默的面容之下,究竟在想什么。
作战计划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很快就敲定了,阮弗从议事大帐中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走多远,便听到背后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阮姑娘。”
“冷先生?”阮弗回头,见到来人,微微眯眼。
冷崖平和一笑,他的身上,呈现出的,似乎永远都是超凡脱俗的模样,外在与内在的谋士心态,截然相反,让人似乎能够忘记他所思所想,皆与这超然的模样,截然相反。
冷崖走上前去,“我以为,阮姑娘会建议王爷延迟发兵。”
“是么?”阮弗开口道。
对于阮弗的不欲多说的态度,冷崖似乎也不在意,“其实从本质上来说,阮姑娘与在下倒是同一类人,你我皆是为人谋者,所为谋者,便是不择手段,翻云覆雨,以阴诡之术,行黑暗之事,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可牺牲的,只不过在这方面,在当世名士孟长清的面前,在下倒是不敢当了,因此,这一句知己,不是姑娘不敢当,是在下觍颜自攀了。”
阮弗转回头,神色看不出深浅,“冷先生叫住我,不会只是为了在我面前自认不如吧?”
冷崖一愣,而后微微摇头,“却也不是,只是,有所感叹罢了,孟长清之名,不亚于二十年前白莫如在天下的名声,在下也是早有敬慕,奈何军中诸事繁多,却少能与阮姑娘相聚,今日不过有感而出罢了。”
阮弗淡淡看了一眼冷崖,“冷先生客气,在下还有事,不奉陪。”
“姑娘请便。”
看着阮弗离去的背影,黄昏的军营中,冷崖超然的笑意渐渐浮上嘴角,目送那个清绝的背影,消失在冬日黄昏的雾霭之中,好似一个慈和的长者,目送出走的年轻人一般。
——
东楚皇都的城墙上,鲜红的血液清晰地顺着城墙流下来,即便是早已看惯了战场生死的将军们,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会感到心有不忍,东楚皇都的城墙上,东楚守城的将领居高临夏看着辰国的兵马,在看看脚下被残忍杀害的士兵,唇角划过一抹冷笑。
“东楚的百姓们,你们看看,杀死你们的,不是我,更不是东楚将士,是辰国,辰国的野心与贪婪要了你们的命!”
在守城大将的身后,还有一排因为得知辰国带兵攻城而来被抓来临时充当威胁工具的东楚百姓,人人的面上,是义愤填膺的神色,也是慌张无措,哭喊救命的神态。
守城大将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一一扫过,唇角的笑意越发残忍,猛地把一个人抓到城墙上,对着城下的玉无修道,“看看,记住这些人,就是他们,拿走了你们的命!哈哈哈……”
被抓来的人早已被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看着城墙下的千军万马,除了恐慌的模样,已发不出声音。
玉无修眯了眯眼,终于消磨掉最后的耐心,扬起一只手,“攻城!”
守城大将闻声,双眼一眯,将原本抓在手中的百姓猛地往后一扔,“杀!”
“玉无修,我要让你辰国知道,东楚百姓的惨状,皆是因你辰国而起,要让你们……”
守城大将的话还没有说完,城楼上却突然发生了意外的情况,原本被带上城楼斩首用以威胁辰国将士的百姓,似乎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士兵手中的刀还没有落下的时候,却是突然夺过了东楚士兵手中的刀,直接砍向了城上的辰国士兵。
突然的情况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举着兵刃与刀尖对着城楼下方的弓箭突然转头对上了城上的“百姓”,原本背对着城上等待杀戮的百姓的东楚守城大将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他看见城墙上的变化的时候,已经被其中一人凶猛的刀口劈过来,东楚守城大将的性命,直接葬送在了城墙上。
突然的反应只在一瞬间而已,玉无修看着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楚守城大将的身影,高声道,“全力攻城!”
阮弗坐在战马上,却处于大军的最后方,虽是隔着遥远的距离,城墙上的一幕,却清晰异常地映入了她的眼中,突然的变化,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心中却是猛地一抽。
与此同时,东楚皇宫,东方皇族的太庙中,东方麒听着远远传过来的攻城的声音,良久之后,才对着太庙中的另一个人道,“辰国攻进来了,晋王想必是没有遗憾了。”
太庙的另一处,玉无玦神姿清雅,面上淡淡一笑,“没有遗憾么,毕竟,此时此刻,本王正与陛下在这太庙中,若是本王没有猜错的话,陛下是不打算让本王出去了。”
东方麒冷哼一声,“东楚若是得天下第一王的晋王陪葬,也是东楚一大幸事。”
玉无玦淡淡地点头,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东方麒看玉无玦的神色,终于眯了眯眼,听着外边明显是破城工具撞破城门的声音,道,“朕始终想不明白,你本不该出现,完全可以避开朕的兵马,为何你会出现?”
东方麒并不否认,屠城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知道玉无玦就在东楚皇都之内,而这个人,在暗处,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的,除非让他自己出来,而他也知晓,玉无玦留在东楚皇都的目的,是因为了自辰国攻城的时候,他可以起到最为关键的作用。
但是,当初这个举动,东方麒并没有完全的信心能将玉无玦引出来,因为比起辰国大业,他并不相信玉无玦会为了东楚的百姓而出现。
“拜陛下所赐。”玉无玦淡淡道。
“哈哈,玉无玦,你以为朕不知道,东楚百姓与你何关,你出现在此处,恐怕也是托大了!”东方麒道,猛地,他又看向玉无玦,“你是为了大魏皇室的传国玉玺!”东方麒冷笑道。
“东楚乃是大魏太祖皇帝的龙兴之地,大魏覆亡之后传国玉玺便跟着消失,但中原诸国只怕很少有人知道,你东方皇族的高祖,乃是大魏皇室的近臣,大魏灭亡时传国玉玺流入了东方一族的手中。”玉无玦道。
“哼,那又如何,你既是为传国玉玺而来,你以为朕会告诉你传国玉玺究竟藏于何处?”
玉无玦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不过眼眸深处却划过一抹了然,也终于确定了这个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探听到的消息,不过,没有人知道,他从来不志在传国玉玺,那一块代表了前朝皇室正统的玉石于他而言,根本可有可无,既要开创属于自己的盛世,天下王者,何须用一块传国玉玺来证明,不过,这些,却没有要与东方麒说的必要。
他继续道,“吴韩两国之所以与东楚走近,看来是与传国玉玺之事相关了。”
东方麒有些警惕地看着玉无玦,良久之后,面对玉无玦温润的面色,才沉声道,“不对,传国玉玺并不是你的目的,玉无玦,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陛下觉得呢?”玉无玦问道。
“轰隆——”一声沉闷的声响随着玉无玦的声音落下,清晰传入东方麒的耳中。
东方麒猛地回头,看向太庙大门冬日里沉闷的天空,守在太庙外的千军万马,听到声音的时候瞬间也明白了什么,不过,紧接着,更为清晰而近的声音再次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只见原本还好好的太庙,在一眨眼的时间,门窗皆是被玄铁重重围住。
原本守在太庙外边的唐敬之见此,大惊失色,瞬间飞身往太庙上去,隔着厚重的玄铁,惊声高喊,“陛下!陛下!”
他手中的大刀猛的砍向厚重的玄铁,除却划起一层火花,却什么用处也没有。
“这就是陛下的最后一击?”玉无玦环视了一圈门窗上的玄铁,以及房屋上刚硬隔出的粗大玄铁,道。
东方麒的声音划过一抹残忍,将放在太庙香案上的投降的表书举起,放在烛火上,待到上边燃起一串火苗,东方麒将之扔在了太庙中的一角,借以地上中的桐油,很快,旺火便在偌大的太庙中燃烧了起来。
“晋王果真是好胆识,到了此时此刻,依然神色不改,不过,朕就不知,待辰国皇帝知道牺牲了一个最好的儿子获得了一个东楚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东楚皇宫的大门已经被辰国大军撞开,在这场因为守城大将的突然被杀而瞬间混乱了的大战中,辰国的攻城并没有花费了太多的时间,攻破东楚皇都之后,在巷战中,留存在东楚皇都内的辰国大将,死伤殆尽,不计其数。
完全压倒性的优势让辰国的守军也同样节节败退。
“大皇兄!”见到战马上熟悉的身影,玉无痕的声音沙哑而又激动。
“十二!老四呢?”玉无修高声道。
玉无痕的声音多了一些焦急和急色,“四哥在东楚皇宫内!”
他才刚刚说完,玉无修便猛地打马往前,“老四这个疯子!”
玉无痕见此,咬了咬牙,终是没有上前,而是就地挥刀依旧杀敌。
阮弗在城门攻破不久快马上前的时候,便与无琴一起从东楚皇都的西门打马进城,刚刚入城不久,很快便见到了无棋,“无琴,与我一道进东楚皇都。”
阮弗早已猜到了,“晋王在宫中?”
“是!”无棋道,阮弗脸色一沉,正要调转马头往皇都而去,却见无棋道,“王爷有言,姑娘入城之后,不可入宫!”
阮弗冷笑一声,“听主子的话是你们的事,我如何做,却是我的事!”
说罢,已经调转马头,往东楚皇都的方向而去。
无琴与无棋对视一眼,很快往阮弗的方向而去。
东楚皇都太庙,熊熊烈火已经升天,整个太庙似乎都被烈火给包围住了了,无琴与无棋一路杀到太庙的时候,只见太庙外围皆是一片混乱,因此此处的大火,很快便引来了各处人马,无琴和无棋一路杀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太庙处一片火光冲天,唐敬之正在奋力劈砍。
而映入阮弗眼中的,却是因为大火而已经塌陷的太庙屋顶,“无玦——”
她或许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知道,在看到太庙塌陷的那一刻,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停止了。
在东楚皇都破城,东楚皇城陷落之际,东楚末帝东方麒在太庙自燃殉国,这是后世留在史书上对东楚的最后一笔,也是对东方麒一生最后的结语,可是对于阮弗而言,这一日,是她生命的另一个开始。
因为太庙的突然变化,突然出现的阮弗和无琴无棋三人并没有引起太庙周围士兵的厮杀,无琴与无棋见到眼前的景象,即刻飞身上前,做出与唐敬之一般的动作,“王爷!”
烈火之中的太庙,却是没有给他们任何回应。
太庙之中的东方麒,并不比玉无玦好,玉无玦的神色看起来还算正常,但浓烟与稀薄的空气却让长期养尊处优的东方麒没有渐渐失去了生机。
他知道外边那个奋力呼喊陛下的熟悉的声音是谁,也无力再去看玉无玦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只口中呢喃了含糊不清的两个字,“敬之……”
玉无玦已经听到了无琴和无棋的声音,微微皱了皱眉,很快站起身,太庙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容身之处,冒险而行,并不是他的作风,可是……他终究还是要违背自己曾经说过,不愿逼她的话。
“王爷!”看到玉无玦的身形,无琴与无棋皆是眼前一亮。
玉无玦看了一眼焦急不安的唐敬之,隔着一根根粗硬无比的玄铁道,“太庙有暗室,若不想东方麒死,就从外开启暗室,还有一刻钟。”
唐敬之似乎这个时候才从焦躁与慌乱中反应过来,“对,对,暗室!”
一边说着,他一边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太庙的暗室,是陛下,陛下才能开启的。”
玉无玦抿唇,却见到人群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脸色沉了沉,“无琴,将她带走!”
“王爷!”
“带走!”玉无玦的声音冷了一些,即便是比她看清自己的心,此时此刻,却不想让她接近危险。
唐敬之是他保障自己的筹码之意,这座太庙,即便烈火,仍旧困不住他。
无琴见此,只能朝着往这边而来的阮弗而去,“姑娘,王爷让你离开!”
阮弗冷眼看了一眼燃烧的太庙,他看不到玉无玦,却知道玉无玦一定会看到自己,因此,几乎有些风度尽失咬牙切齿地道,“玉无玦,你若是敢出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你,将我利用得如此彻底!”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对着无琴道,“走什么,带我去找东楚皇室太庙暗室的入口,你家主子不要命了我却想要一个活的东方麒!”
她确信自己的声音玉无玦一定会听见,无琴见此,也顾不得违抗玉无玦的命令,直接将阮弗带到唐敬之的面前,“暗室!”
唐敬之看到阮弗,很快反应过来,跟在东方麒身边这么久,他当然知道太庙暗室地外入口在哪里,当即也不管什么,即刻带人前往。
只有玉无玦,听着那一个熟悉的声音里边含带的慌乱,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一揪,说到底,他还是太过自私。
太庙暗室的外入口并不难找,只是,阮弗一边在研究入口机关的时候,却是始终镇定不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双手在发抖,也知道自己当真心急如焚一点也不亚于旁边的唐敬之,可是……过往任何时候的冷静,到了此时此刻,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无琴见此,虽然心中焦急万分,可还是得安慰道,“姑娘莫急,还有时间。”
阮弗轻嗯了一声,再次在机关上进行推演,伸手擦拭额上的汗珠,不想自己在大冬日已冷汗淋漓。
玉无修赶到太庙的时候只见到玉无玦的护卫无棋在太庙入口处,眼看着列会燃烧的太庙,恨不得破口大骂,他了解玉无玦,若不是他自愿的,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想要破口大骂终归只是想想而已,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把里面的人拿出来!
“你家主子呢?”忍者怒气,玉无修对着无棋道。
“逸王殿下!王爷,在暗室中!”
无棋的声音才刚刚落下,又听见轰塌的声音,太庙的屋顶再次崩塌,那粗硬的已经被烧黑的玄铁**裸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逸王妃,玉无惊和玉无痕等人也在这时候带兵赶到了太庙。
暗室入口,听着传来上方传来的轰塌的声音,阮弗手一颤,定了定,压下发抖的双手,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将手中的机关快速推演,心中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与义父学习五行八卦之术,无琴也在暗暗着急,不过看着阮弗的样子,却也不敢催促,只怕影响了阮弗。
随着一声轻微的啪嗒的声音落下,厚重的大门缓缓升起,一股浓烈的热气,扑面而来,阮弗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力气都耗在了这个机关的开启之中,而外边惊呼的声音和太庙崩塌的声音,已经清晰地传入了自己的耳中。
她只觉得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可未接触冬日里因为上方地太庙燃烧而已经带了热气的地面,当她看到暗室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他背后的一片狼藉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地以最后的力气站起来,抱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阮儿,抱歉。”玉无玦被她的动作弄得往后倒退两步,但还是环住了她的腰身。声音有又说不出的温柔,和阮弗或许没有听出来的复杂。
可阮弗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后怕的颤抖,更紧地环住了这个热乎乎的身躯,“玉无玦,你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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