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就算不跟我在一起,也不会跟你啊。”叶雉挑眉,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想想你做过的事,兄弟,你是半点希望也没有了。”
这话正好戳中痛点,谢凭顿时黑下脸来,转身离去。
叶雉笑了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残酷无情”。
前半句话他一向不置可否,后半句话可是要贯彻到底的。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666666的地雷~
谢谢蓝色、forget、琪琪妈的营养液~
☆、石脉鬼灯(10)
雕花木窗向屋外的夜色敞开着, 狭窄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盏白瓷油灯,灯火如豆, 随着微微的山风摇曳。
窗户下, 绣架前,怀金芝像往常一样, 借着幽暗的灯火在底布上一针一针地刺绣着, 这幅为祭祀大典准备的绣作已经快要完成了,上头的黑龙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秒就能冲出布面,腾云驾雾而去。
灯火虽然略显昏暗, 却半点也不影响怀金芝施针, 她的眼睛好用得很, 黑暗中亦可如同白昼一样清晰视物。
更何况,同样的东西她已经完完整整地绣过四次,祭典十年一次, 从她十九岁开始这任务就归了她,怎么施针怎么走线, 如今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坐得久了,她的腰有些酸疼。旁的人或许会觉得她衰老得无比缓慢,但身体的真正状况是怎么样, 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就算永葆青春又如何呢,她的心也早就老去了。
怀金芝放下针线,轻轻仰起头, 看向窗外。
外头四野垂黑,月亮投下清水般的辉光。
不远处的山脉就像蛰伏的巨兽,白牙燎燎,脊背嶙峋。不远不近处的怀必家,二楼还有一间屋子亮着烛火。她想起曾经在族里藏书阁内看见过的一幅泼墨画,帛面涩黯,跟眼前的这一幕像极了。
忽而风大了起来,灯盏里的火一下子被吹灭了。
怀金芝站起来,正要拿起油灯,突然看见外头有一点萤绿晃晃悠悠地从窗前飘了过去,大概是萤火虫。
她不由得楞了一下,没想到这种时节还会有萤火虫。
她笑了笑,低头看向灯盏,发现灯油只剩浅浅一点了,便转身去柜子里取。
看见柜子里的另一个东西,怀金芝的手忍不住顿了顿。
那也是一盏灯,摸起来是石质的,触在手心里冰冰凉凉,外表朴实无华,一点都不如她手上握着的这盏常用的白瓷蟠龙灯好看顺眼。
而且,这是一盏点不亮的灯。
她从前尝试过很多次,没有一次将灯成功点燃过,后来也只好放弃了,丢在这个杂物柜子里任凭它长灰。
这种无用的东西,她早就应该丢掉的,但她始终没有。
这盏灯,是那个人送给她的。
那个人,便是沙克口中所说的,她所谓的“情郎”。
但他对自己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她也从来没想明白过。
回忆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了,怀金芝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关于他的事情。那时候,他是拉木家三兄弟里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有趣的一个,而她是怀家的次女,从小被长辈教导要稳重,是怀家两姊妹里最无趣的一个。
她跟他一块儿在族中的学塾里识字读书,几乎可以说是每天都见面,虽然两人因为性子的缘由,有些不大对付,相处不来。
等到他们再长大了一些,到了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时候,这种不对付就慢慢变味儿了,每一次不小心的触碰,每一个不慎撞上的眼神,都变得别有意味。
这盏点不燃的石头灯,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送给她的。据他说,是在山里打猎的时候迷了路,绕了半天,在一个山洞里发现的。
后来,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想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问过很多次,日后怀金芝回想起来,才恍然发觉其实每一次询问都是某种暗示和试探,他在暗示他想离开,他在试探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走。
可惜当时她年纪小,表面上喜欢故作老成,拿捏出一副持重的模样,心思却还颇为单纯,对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并没有想太多。
她每次都跟他说,这儿挺好的,外头一定很乱,否则老祖宗也不会举族避世迁入玉龙雪山了,她对外头一点都不感兴趣。
如果怀金芝仔细回想,她或许能想起来,他眼神里跃动的火是怎么一点一点熄灭,又一点一点被失望取而代之的。
渐渐的,他不问了。
再后来,他失踪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怀必和沙月华离开寨子到外面寻找危素之前,拉木索是整个部族里离外界最近的一个人,是某种意义上部族和外界的桥梁。
他虽然是拉木家的长子,但对主事人的位置不感兴趣,在玉龙山景区的某个角落里开了个小商店,也不算违背了祖宗“不出山门”的训诫。
在怀金芝的心上人失踪之后,大家的传言都说他是不顾祖训偷偷溜去外面了,毕竟平时他没少表现出对外头的好奇与向往。
怀金芝茶饭不思,几乎想破了脑袋,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外头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这样吸引着他,于是她就跑去问拉木索。
拉木索告诉她,外头也就那样,没什么好看的,只有一种奇异的小车还算有点意思,镶在绳子上,挂在半空中,能把人从山脚运到山腰或者山顶,叫做“缆车”。但是,外头人又多又乱,吵吵嚷嚷的,而且一看就心眼儿坏。
女孩儿夏天老光着大腿,裤子短得才遮住屁股,伤风败俗;男人们呢,则是要么瘦得跟条长竹竿一样,风一吹就晃三晃,要么肥头大耳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油腻,一点都不如族里的男人壮实有力。
拉木索说,还是咱们这儿好,大家伙都安安乐乐的。
怀金芝明白了,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回了家。
从那以后,她便对外面的世界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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