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一别之后,何紫嫣便像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以往朱尧若在京师,她肯定是三天两头来朱府缠着他不放,要他带她去游湖、逛市集,去寺庙参拜。虽然,朱尧不见得会答应就是。
少了何紫嫣来府里聒噪,朱尧自然是乐得耳根子清静,可毕竟是不欢而散,心中免不了疑虑。
「主帅,我看你还是去何府找她赔罪好了。」辅江也是一路上看着何紫嫣是如何爱慕朱尧,百般讨好,不免为她心疼。
「我何罪之有?」朱尧挑眉,冷眸如箭,瞪得辅江又一阵哆嗦。
「你知道我嘴巴笨不大会说话,就别跟我计较了。」
「不会说话?我看你话挺多的。是不是嫌舌头太长?」他很乐意为他截短。
「唉呀,难道你就不担心她吗?纵使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你没看到她那天上马车时有多失魂落魄。」
那夜是辅江护送她回何府的。一路上只见她掉泪,好像灵魂被抽走似地没有生气,她脸上的妆都盖不住苍白的脸色。
抵达何府后,她还强打起精神,哽咽着嗓子对他说道:「替我和朱大哥道谢,请他好好保重身体。」
这还是辅江第一次看到这般憔悴的紫嫣姑娘。
「她该长大了。」朱尧端起茶杯,嗅闻茶香。「人生不是每件事都能顺她的意,尤其是感情。」
她是时候该认清现实,雏鸟总有一天也会飞离家乡,无法永远躲在何家的羽翼下。
辅江沮丧地点点头,虽不想赞同,但朱尧说得不无道理。
「我倒是觉得以她的个性怎会如此安份?希望她是真的在沉淀、反省自己,不要做傻事才好。」他不愿伤害她,但若真迎娶她入门她也不会幸福。
她的幸福,应该由真的疼爱她的人给予。
「紫嫣姑娘到底是个好面子的闺秀千金,一时间无法接受,难以面对你吧!毕竟那夜你对她说的重话,就像是当眾赏了她一耳光。」她一个从小被捧在掌心人人疼宠的娇贵之躯,又不似他脸皮厚,怎禁得住主帅那般言语呢?
「你好像很了解?」
「我当然了解,因为我的人生就是不断地被主帅你当眾甩耳光子啊!」
朱尧压沉嗓音道:「你是真的很想被我掌摑吗?」
「不敢、不敢。」
踏入厅内的叶纱纱正巧听见他们谈话,戏弄道:「辅副将怕是忘记朱将军最拿手的不是甩人耳光,而是脱裤子吧?」
想起朱尧挑剑割断了他的腰带,眾目睽睽下辅江可真是一点面子都没了。
什锦伴在叶纱纱身边,听了也忍不住掩嘴偷笑。她当时也在场,记得可清楚了!唯独绿蓉不晓得他们在笑什么,搔头纳闷。
「叶姑娘!别仗着你现在是征战巫女就这样取笑我……」辅江瘪嘴,这个叶纱纱跟主帅沆瀣一气,以捉弄他为乐。
「辅副将如此禁不起玩笑啊?」叶纱纱藏不住坏心眼,继续捉弄他。
「我、我一个铁錚錚的汉子还怕你一个姑娘说笑啊?」辅江结结巴巴说完,却又找了个藉口遁逃。「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奉陪了。告辞!」
惹得在场的人是一阵訕笑,而朱尧也很没良心地勾起唇角。
在朱府里待了一个礼拜,身边有机灵的什锦、绿蓉服侍,叶纱纱日子过得实在是愜意舒适,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简直是公主的待遇。间来无事就赏赏花、逛逛市集,看看京师风光。这是她头次到豫国京城,很多玩意都是她不知道的,还有那些精緻美味的糕点──她都不知道自己嘴竟然如此馋,可以一天嗑掉一盒糕点。好山好水她自认是看过不少,她自幼生长的夜月宫就是依山傍海的好地方,依的是灵山、傍的是玄海,时不时便能去吹吹玄海的海风、练巫咒,她的「惊滔骇浪」就是在那儿练成的。灵山里头奇珍异鸟不胜枚举,还有珍稀花草、药草,她们夜月宫的师姐妹时常去採集再卖给邻国的人,赚得荷包满满,每卖一次就足够夜月宫整月的吃穿用度。
可就是没有京师这些甜到心坎里的精緻糕点。前天她人生才头一次尝到橙花糕,甫入口优雅纯净的花香溢满口腔,仔细咀嚼发现还有捣得细碎的坚果,吃完都还口齿留香,让她不禁大叹这么美味的糕点她怎么现在才吃到!
见她甚是喜爱糕点,什锦和绿蓉又到处替她买来梅花糕、桂花糕、蔷薇糕……满足她贪心的味蕾。
朱尧回来歇息一两天便忙于朝政,也没空理会她;仅吩咐朱府的人好生接待她这位巫女。朱府的人大多好相处,对她更是当稀有生物看待,像出生婴儿百般好奇,逮到机会就问她那天是如何惩治採花贼,怎么手指绕一绕、随口唸一唸就能让足上飞陈七放开绿蓉,转掐自己的脖子?两根手指还不长眼的往自己眼上戳。
她只是靦腆一笑,谦虚道不过是个小咒法罢了。
开玩笑,要是连这点巫咒她都无法施展,怎么敢称自己是夜月宫的巫女?不被她家宫主丢到灵山自生自灭才怪。
安逸的日子才过没几天,她便得面对现实。
「将军,我是要来提醒你──满月之日将至。」暗喻她的月痕又会显现。
「嗯,我已经请大夫随时待命了。」朱尧一直将她的月痕铭记在心。
「大夫?」
「你忘了你上次身体有多虚弱无力吗?」还要他提醒她那时模样有多惨?难不成是怕中药苦口,藉口不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