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子打量着信件的外观,凭着她在宫中生涯累积的经验,认为事兹体大,当机立断的她严肃的说:「虽说此为伊周的信,但经由我们先过目无妨。」遂拆开信件先行览目。
纸上潦草的字跡可知作者的愤怒,一笔一画的力道奇重无比,上头写着:「莲根生莲叶,莲叶发花咲,摘花连叶採,蛙儿居何在?竟横刀夺爱?教我喝西北风不成?」
定子好奇的探问:「信中大致写了些什么?」
面对定子的探询,贵子将信笺递予她,思及眼前的麻烦,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唉!那花山院误以为与伊周追求同一位女人,正责备着呢!」
定子思忖片晌,越想越不对,她不解的问:「兄长不是自从与太政大臣大君情断后便只追着千代跑吗?花山院搞错了吧!」
随侍在侧的千代与清少纳言互覷了一眼,那日齐信的官方闢谣正一点一滴的回流脑海。
恰巧,晋升为中纳言的隆家经过主屋,耳闻二人的对话,回忆以往,亦心有同感与愤恨不平,故进入屋内加入谈话:「兄长与花山院的恩怨情仇我曾有所耳闻,兄长追求大君,有段时间常往大君宅院跑,看起来很有机会修成正果。
大君某日因身体不适避不见面,便让小妹中君应付。詎料,中君在和兄长谈话的过程中竟爱恋上兄长。而花山院早中意中君已久,知道消息后心里埋怨。便在大君那儿诬指东西南北,让她对兄长產生厌恶之心,好好儿的一段情缘便被他硬生生斩断。如今又诬指兄长横刀夺爱,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欺人太甚。」
隆家越说火气越大,好似即将把花山法皇生吞活剥。
贵子紧地安抚隆家的血气方刚,免得出了什么乱子:「人家是太上皇,我们拿他何如?还是别惹着他较好。」
「可花山院立意明显就是针对兄长,我不能坐视不管,兄长未来是关白继承者,岂是让区区太上皇打嘴的?」隆家捶胸顿足,一副很不甘愿的嘴脸。
「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你这性子定当彻头彻尾的改过。」贵子匆匆喝止隆家衝动的想法,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母亲与姐姐面前,隆家表面应允着必不贸然行事,心中早对花山法皇积怨已久。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打算替阿哥出一口冤枉气。
隆家在未与母亲姐姐商量的情况下,窃自令请家僕,至花山法皇的寺院埋伏……
家司躲在寺后的小阪丘,手执弓与箭,隆家的指示是:警告花山法皇。
这一天,花山法皇照例领着侍从自花山院出至佳人居所。法皇乃已出家之身,仍热衷于世间男女之事,道是花之恋,眾人也见怪不怪的。思及佳人那娇嫩如乳燕归巢、幼雏的呢喃,脸上自是洋溢着幸福且兴奋的表情。
可惜,当自己紧紧抱住中君,她却想着紧抱者为他人。“那股温柔不是对朕…”伊周漂亮的五官映在法皇的脑海,不满之情油然而生,使他感到备受威胁。
花山法皇问:「要如何才能掳获中君芳心,使她忘却那臭小子?」望能获得一丝慰藉。
随从自然是捧着花山法皇,马屁精转世般:「陛下玉树临风,(1)遍昭在世,中君必会芳心暗许。」
花山法皇仰首相讽:「唷!那可不一定,中君只是在与之对话中不小心窥见了内大臣的仪容,便至此念念不忘哩!藤原伊周到底好在哪里朕当真不明白,不就是学识好、长得好而已,有比我好吗?」花山法皇对自己的条件自信满满,看不起他人的优点。
「誒…嘿嘿嘿…陛下说得是,有谁比得上您呢?」随从听了差点跌倒,却还是心虚的笑笑,极力諂媚。
慢慢的、慢慢的,花山法皇走到了定点,隆家的家司眼一瞄,见时机一到,便张弓搭弦,箭簇划破空气的寧静,咻一下准确无误的射向法皇的宽袖,这样突然,少焉引起轩然骚动。
「啊~啊~」
「陛下您没事吧!」随从被此暗杀吓着了,个个手忙脚乱。
花山皇的惨叫声不曾停歇,「啊~啊~」
隆家的家司趁乱开溜在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法皇之时,来如影去如风。但走过必留下痕跡,法皇的一位随扈一眼就认出那抹身影是权中纳言的僕役,在射手界相当有名。
「啊~啊~」花山法皇继续发出如悲鸿的哀号。家司颇为无言的望着他,「呃…陛下,您没受伤…」
原来箭只穿过法皇之袖,并未伤及本体,但他仍是叫个不停,和杀猪没有两样。
「欸?欸?」花山法皇举起长袖一观,果真毫发无伤,「咳!咳!」他赶紧清了清喉,装着一本正经,「方才是谁何等大胆敢袭击本皇?」
那位随从赶忙将所见所闻道出:「陛下,方才经惊鸿一瞥,我极为篤定乃中纳言之家臣所为。」
「中纳言!」法皇瞋眥,「一定是藤原伊周唆使的!夺走我女人的心不够,现在还要暗算我。藤原伊周,我们俩樑子结大了,看我不搞死你……」他咬牙切齿,伊伊牙牙的磨牙声十分刺耳。藤原伊周四字已植入他的骨髓,转化为怨念之的……
(1)或称遍照,六歌人之一,文采斐然,与女歌人小野小町颇有交情,乃一介美男僧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