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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天地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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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尚现下是恢復了意识,但随着纯阴之力的消耗,它迟早又会变成行尸走肉。

当年旱魃不死不灭,就算是剁成了碎片也会重新聚集而后復生,应龙用了全身的法术才将它给封印在内。但放眼天上,又哪来第二条应龙呢?

「大伯,可有打算今后该去向何处?」箜淇问道。

琴尚闭上了眼,悠悠道:「天地无涯,但我至于生死之外,对天界来说就是个祸害,又有何处可去呢?或许,去到魔界,其红莲业火能烧去我的肉身,从此不扰四界。又或许,自坠冰山雪莲池,任由那千年冰寒霜冻结躯体,永恆沉睡。」

它多想替四界永远记住獗芙啊!但他这点心愿,注定是不可能的。

不知为何,箜淇想起老师真武上神所说过的一句话。

「福祸向来是一体两面,是劫数还是转机,都取决于如何应对。」

微微一笑,箜淇终于参透了自己与真武上神之间的缘分,以及老师在北海常驻的意义。

琴尚沉睡了数万年,却在箜淇这一代甦醒,皆是命中注定。

真武在武当山驻守近万年,用总有一天会消失的肉身堵住两界之间的破洞,为的就是在琴尚接棒之前,维持四界的平衡。

琴尚肉身不灭,能永远挡住人界与鬼界的破洞,又能依靠鬼界源源不绝的纯阴之力,维持神智。

这一切,完美地就像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一般。

「大伯,可愿随箜淇去武当山?」箜淇微笑道。

【她的故事】

在去武当山的路上,琴尚向箜淇问道:「那个兇不拉机的小凤凰口中说的麒麟,就是你吧?」

箜淇有些无措地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不过是个小丫头。年纪应该尚小吧?」琴尚笑问。

略为叹了口气,箜淇回答:「若是箜淇早些成家,女儿兴许也有这般岁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琴尚笑着解释道。

箜淇不解地望向了琴尚。

轻笑了一声,琴尚接着道:「花开堪折直须折。你若想等到她命数将尽才有所回应,那你还有得等呢!」

听出琴尚是在取笑自己,箜淇反问道:「大伯何以认定箜淇是打算等呢?大伯怎就不问问箜淇是否也钟情于她啊?」

琴尚听了,笑而不答。

这问题的答案,浅显易懂,因为琴尚也是麒麟。

箜淇若是不喜欢娜萭,刚刚便会解释清楚,绝不会曖昧不清,耽误人家。

耿直的他们,并不是不喜欢谈情说爱,花前月下。

正是因为想回应,却又担心自己尺度拿捏不当说错了话,才会什么都不说。

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情,不正就是因为喜欢吗?

眼见武当山就在眼前了,琴尚才又开口道:「即便她扛得起此生不悔,也不代表她需要用一辈子去证明给你看啊!麒麟与凤凰的悲剧,就让它结束在我与獗芙吧!你喜欢人家,得跟她说啊!」

箜淇有些想反驳,毕竟他本来是打算说的,却因为琴尚现身追暘宫才被打断。但看见琴尚脸上悔恨不已的神色,最终还是不忍心开口。

到了武当山,果然又看见一脸笑容的真武,满心欢喜道:「茶,又是刚刚泡好!」

在箜淇解释一切后,真武笑问琴尚:「你可会下棋啊?」

点了点头,琴尚微笑回道:「略懂。但许久没下了,有些生疏呢!」

真武听了,哈哈大笑道:「不怕!我们有得是时间能练!」

从此之后,琴尚便在武当山与真武一起守护着人鬼两界。偶尔下棋谈天,有时饮酒作诗,很是悠间。

多年之后,真武获赠一面能一览眾生因果的宝镜,让他能看看早已回归虚无的老朋友,怀念一番。

透过此镜,琴尚总算知道了那獗芙从未告诉过它,关于她的故事。

那一天,獗芙因受伤,跌进了某个不知名的林中。

在她万念俱灰之时,英勇的琴尚现身将她给救下。

在他的细心照料之下,獗芙很快便萌生爱意。即便是在伤好之后,她也总是想尽办法製造偶遇,就是为了能与他多见上几面。

然而琴尚却总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让她吃尽了苦头。

由于琴尚是个常常会上战场的武将,为了担心他受伤,认字不多的獗芙开始鑽研起医书,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替琴尚疗伤。

随着医书越看越多,獗芙在偶然之下找到了关于旱魃的故事。

「你放心,就算你战死了,我也会找到旱魃之术让你活过来的!」獗芙天真地说道。

琴尚听了并不以为然,仅仅是一笑置之,回答:「那到时候,可就拜託你了!」

但这句玩笑话对獗芙来说,却像是海誓山盟。

很快的,琴尚对獗芙的感情日渐加深,即便是他有意隐藏,仍然是被聪明的獗芙给看了出来。

然而几番旁敲侧击,琴尚却总是不肯松口,甚至会在出征之前,戏謔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我打完仗回来,你也许就订亲了。喜酒可得算上我一份啊!」

每每说出这话时,琴尚脸上虽带笑意,眼中却充满了痛楚。

「若是违心,你又何必每次出征前都要说一次呢?」獗芙在心中不满道。

终于有一天,獗芙被逼急了,一气之下说道:「我订亲了。」

但这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他..怎..」

看着眼前那肝肠寸断,支支吾吾却又说不出重点来的琴尚,獗芙本想解释自己是开玩笑的。但转念一想,琴尚若是连句「别嫁」都说不出来,自己又哪里还有解释的必要呢?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执拗,换来的却是琴尚战死在沙场的消息。

他活着的时候,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那言不由衷的『祝你幸福』。

獗芙发了疯似的在淮江了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到那支离破碎的琴尚。

接下来她花了两百年,研究出从天地之中聚集纯阴之力的心法,復活了琴尚。

一开始,琴尚只是一副会动的躯体,连走个路都跌跌撞撞。于是獗芙又花了五百年,创出纯阴心法,让琴尚有了意识。

「我说过了,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让你再次活过来的。」獗芙哭着对琴尚说道。

她兑现了她的诺言。即便会为此天地不容,她也无所谓。

但此时琴尚的情况尚未稳定,常常不到半天就又变回了活尸的模样。为了不让它误伤其他仙子,獗芙带着琴尚隐居到了一座没人的深山之中。

但藏了数百年,还是在无意间让失去意识的琴尚逃到山外,惊动了天庭。

此时仙魔大战正是紧要关头,知道战神失而復得,天庭每天都派天兵来求琴尚出山。

獗芙知道此刻的琴尚根本无法维持一场战役的心智,坚决不肯让它出战。但琴尚却背着自己,私自离开了深山出征。

「他活着的时候,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死后,也是如此吗?」獗芙对着深山哭喊道。

她爱上的是战神。而战神,就该是驰骋沙场的,不是吗?

即便是不会死,但每一次战后,獗芙都得一边哭一边帮失去意识的琴尚补它那被砍得不成人形的肉体。

看着生前就已是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死后补了又补,皮肤渐渐变成酱紫,獗芙泣不成声。

即便琴尚不会疼,她还是寧愿那每一刀都是砍在自己身上。

将琴尚带回来是獗芙的决定,为什么代价都要琴尚承受?

即便因灵力过度消耗而日渐消瘦,她还是不厌其烦地替琴尚修补了一次又一次的身体。

在不需要上战场的日子里,看着琴尚坐在凉椅上看书的模样,偶尔抬头,还会对自己笑上一笑,獗芙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某一天,獗芙泡好了新茶,递到琴尚手边道:「我刚泡好的,小心烫啊!」

琴尚笑了一下,回答:「我的身体,早就感觉不到冷热,也感受不到痛楚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插在了獗芙的心上。

对獗芙来说,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要琴尚能陪在身边,无怨无悔。

但琴尚,却没得选。

它这句话,是在埋怨她吗?

她自以为的兑现诺言,到头来根本就是她的私心作祟。

獗芙如约将琴尚死而復生,但它一次也没有感谢过她。

这,不正是血淋淋的证据吗?

终于,战争结束了。

而獗芙,也打算放琴尚走。

「战事已平,你也不用再留在这里了。」獗芙看似云淡风轻,但心早已碎成了好几片。

琴尚笑了一下,回答:「一个死尸,又能去哪里呢?」

背过身,獗芙忍不住流泪了。

它果然是在埋怨她。

就在此时,紫薇大帝开始担心旱魃之术会威胁到自己好不容易迎来的胜利。毕竟若是獗芙能起死回生,那数百万战死的妖魔一夜復活也不过就是她动动手指头的事罢了。

于是起死回生成了禁术,獗芙也被强行软禁在了深山之中。

但要想关住一飞千里的凤凰谈何容易?紫薇大帝有意支开了琴尚,让几十个天兵杀进山中,活生生地将獗芙的一双翅膀给拔了下来。

奄奄一息的獗芙趴在床上,她虽痛若蚀骨,却依旧无悔。

就算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復活琴尚。

脑海中浮现出琴尚在夜里,因为怕獗芙会冷,想生火却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给烧没了的场景。

「活着的时候是个大木头,死了当柴火,正好!」獗芙笑道。

像这样说出来都嫌繁琐的日常,却是每一刻,都能让獗芙感到幸福。

过没多久,琴尚回到了山中。

看着推门而入的琴尚,獗芙忍不住哭了。

她本以为琴尚这次不会回来了。她以为紫薇大帝将她软禁,必定不会放琴尚回山。

但它回来了。

獗芙喜极而泣,哭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不知道,琴尚以为她在为自己失去自由而哭泣。

而这次过后,琴尚没有再离开过山中。

獗芙一直觉得琴尚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无处可去。但即便是细水长流的陪伴,对她来说也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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