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需要我做些什么吗?”谢溶摸不准他的目的,也不想去猜,当然她更不想探究他们之间的事情,太复杂了,也不是她有能力涉足的。更何况,她也已不知道用何种面貌再去见谢三郎。
看出她的为难,陆真人倒也爽快,又掏出一个白青瓷瓶说道:“令兄仍在气头上,不愿意见我,可我却是一颗医者心…他素有头疼的毛病,请您把这个带给他,以表贫道的歉意。”
谢溶越听越迷糊,但总算是弄清楚了,原来是这陆真人和谢令殊两人意见不一,生了嫌隙,谢三郎疏远于他,他便想让她把药送给谢令殊,以求修复关系。是这样吗?
陆仙长看着一派仙风道骨虽是修道,这凡尘之心倒是挺重啊。她悄悄地在心底腹诽。
谢溶虽不是很愿意和他们接触,但自己的用了陆宾然的药确实好了很多,若是拒绝,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便应了下来:“我试一试吧。”
谢令殊闭门在家已经好几天了,越是临近清明心情越烦躁,尝试过所有能做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失败后,他干脆喝起闷酒来。
上次让谢溶画的画像确实起到了作用,伪装流民的左卫小将们在一个农户家里抓住了逍遥客。绑了回来,倒也配合,不用刑罚便把证词都录好了。
正等着朝会那日与几个良民一起上殿指认。可是陆宾然却突然像发了大疯,非要把他师弟带走,说是私下解决可以,必不能面见天子。二人言语激烈,不欢而散。
梁帝每五日临朝会,他硬是捱了四天到朝会那日把齐彰和后来捉到的道士带上殿来对质,准备打他个措手不及。
哪晓得这妖道竟被陆宾然偷走了。
朱益自然是作大惊失色状,虽然并未否认齐彰与自己的关系,却矢口否认自己让他们炼药之事,强抢民女更是自作主张。两人一追一躲从上午辩到了午后。几个道士未曾接触过药物,自然也没有证据。两人分庭抗礼,势均力敌。这时候…
“官家明鉴,谁人不知道谢郎君家里与太上道君关系匪浅,他自有道观捐建,请几个道士来演戏也不是没可能。”说话的是朱党的一位孙姓议曹从事,是朱益的心腹谋议。当日接引侯靖,把谢溶拎出来联姻的主意都有他一份。
“道士是假的,受害人莫非也是假的?孙大人恐怕是自己经常演戏,才以己度人吧。”王谢两家是百年之好,先祖也一同南渡,子孙同朝为官,大多在同一阵营。这次开口的是郎中令王赟的一位从弟,叫做王犀廷尉监。
这两人开起了头,一边新党朱益周期等人的亲信便三三两两地拜了下来,说朱将军乃是佛子转世,布施纳捐,菩萨心肠。不想有恶贼竟借此干尽坏事。
另一边世家集团王谢郑袁等人也开始反击,直指朱党假借无遮法会名头大肆敛财,极尽奢靡。
“坏的是不知好歹的恶僧,何人犯法便处决何人,竟把火引到朱将军头上,谁人不知尔等常与将军作对,简直以公报私!”
“小贼一个杀了便杀了,若是他没有后盾,怎可以在玢阳公主的食邑掳掠迫杀良民?”
“……!!!”
(神仙打架,齐彰遭殃。)
“……!!!”
日晷的影子又偏斜了许多。两边仍无退意。
“咣~咣~咣~”左右随侍的内监敲起堂上的铜磬。众人这才骂骂咧咧坐回自己的案后。
“近日朱将军为吾殚精竭虑,谢侍中亦是鞠躬尽瘁…”梁帝看谢令殊死咬不放,何况此事又是在先皇后陵处发生,于是口风一转:“子升(朱益字子升)卿并非无过错。”看到帝王脸色不善但言语间也无迁怒之意,朱益也不是个傻的,当即跪下叩首:“臣下御下不严,万死难辞其咎。臣请求官家放臣去钟离郡,臣押解粮草,抚慰戍军,未有诏永不回建康!”言辞激烈,涕泪淋湿了绒席。
听得梁帝称呼有变化,都嘶了一口气。朱益自请下放出都城,谢侍郎却升官做了侍中,众人这便明白了今上又是想来大事化了。于是各家心思不一,却不敢形于色。
“什么?”谢令殊看朱益跪地如此之快,与梁帝二人一唱一和,不禁怀疑两人早就串通好了,一时间气急攻心。“三郎年纪尚轻,为吾拳拳之心让吾感动不已。”梁帝看他一脸不可置信,恐他再追究又要闹得难看,自己这些年多有疏远他几家,却亲近朱益,士家心中肯定颇有怨言的。
但谢令殊想的却是侯靖降梁以来,大军落脚的老巢就在离钟离郡不远的仁州,他的儿子门客全都在那边。朱益自请去那边,岂不是,岂不是…
“官家!不可啊…”谢令殊急忙起身,却不及朱益反应更快,他咽着嗓子道:“侍中且消气,这次事情是子升识人不明,害了无辜。诸恶莫作,在下万死难辞其咎,可眼下我若饮鸩谢罪唯恐陛下无人照料,鄙人愿拿出二十万石钱粮补偿被害者家人,另出五万石绢帛慰劳泯悲寺庄子里的佃户,日日为他们诵经祈福…”
嘶~朝堂之上又是一阵吸气,二十五万石钱粮绢帛啊!一个五品长史年俸米不过一千石。当下朱党诸人皆下跪口呼陛下。
“朱将军日以继夜侍奉菩萨,自然是有疏忽。我等愿与将军一同受罚。”朱党有权位高者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