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唤他中郎将,保重之类的话看着也无真情。
去时百鸟飞绝,归时柳绿花明。
一样明的还有若拂的字画,竟然在王孙贵胄里传开,他们是男子不好当面求字求画,就请族中姐妹多多去公主府走动,求求福康公主。
袁直得知之后,简直七窍生烟,想找兄长聊聊,谁知意外发现兄长枕下竟然藏有两片若拂笔迹的竹简。
他闷了两日。
一时火烧天灵。
一时冷水浇头。
辗转难眠。
他不屑踏足周家,只把若拂约出来,还在龙泉寺。
想起二十一字的信,还有兄长枕下的竹简,袁直冷着脸,将她斥责一通,末了又道:“婚期将至,好好呆在家中绣你的花!旁的事,不该你做。”
若拂静静领受他的怒火。
等他说完,才点头,“若拂明白。”
又是一团软棉花。
他气恼地捉住她肩头,不管不顾吻下去,野蛮粗鲁,近乎是在啃咬。她越软,他越狠,直到把人吻得喘息战栗,才肯放手。
即便这样,若拂也不怨怪。
袁直从未见过如此好性的女子,或者说身边不乏有,但入他眼的只有她一个。成婚之前,天子会为他开府,届时也不必常和兄长见面。
袁直设想的事还没来得及发生,兵马先一步星夜合围了袁府。
火把点出的光,硫磺气味弥漫,隐隐透露不详之气。
长公子袁聪腿脚不便,夜里整装,由下人推着来到府门前,与奉命前来的官员交谈几句,给了庭院里只穿中衣,面色沉重的袁直一个眼神,袁直了然,点点头。
袁聪对为首那个长揖道:“聪与胞弟愿同廷尉正前往狱中候审,只是家中祖母年迈,还请大人高抬贵手。”
“这是自然。”奉命前来的官员道,“本官素来仰慕长公子学识,既然你与中郎将愿意配合,本官定不为难,立刻命人收兵,不让这些粗人吓着府上老太君。”
他顿了顿,又道,“中郎将换身衣裳吧,兴许没几日袁侍中与中郎将便能回府了,不是大事。”
袁直命人取衣裳。
已经衣容完备的袁聪何等聪慧,病体未愈的他轻咳了两声,但笑不语。
袁家兄弟进到廷尉大牢之后,洛阳立即严戒。
这几日天一黑就宵禁,到处是骑兵,皇城更是封闭如铁桶一般,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各种消息不胫而走。
有人传言汝南王动身进洛阳赴袁直婚事途中被一袭恶贼杀害,身首异处。一时之间,满城人心惶惶。
大牢消息闭塞,袁家兄弟听不到外头传言。
但进入大牢那夜,袁聪便和震怒至极的袁直挑明,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接下来这几日最关键,留心狱中人一切言行。
兄弟二人分别关在两间囚室里,所隔不远。
这次入狱的人里不止有袁家,也有其他人,但袁聪、袁直两兄弟最受优待。每日吃食精洁,求室干净无味,灯火明亮,狱卒小心奉承不敢冒犯。
只是这一切,在第叁日之后骤然转变。
先是挪到幽暗无光牢室,接着手镣脚铐通通招呼,袁直震怒,险些掐死一名狱卒,如果没有袁聪及时制止,点醒他祖母还在洛阳,以他的脾气早就一人一刀杀出大牢。
面对急转直下的情势,兄弟俩心里雪亮,“不好”两个字不用挂在嘴边。
第四日入夜后,大牢来了位稀客。
狱卒奉承声清晰地回荡在长道上。
接着是轻浅脚步声。
壁上灯火感知到有人,如水波回纹晃荡,一圈圈泛开涟漪,将倩影渡到牢房门外。
袁直见是她不由睁大眼睛。
万般窘迫顾不得,看她掏出钱袋塞到狱卒手里,心里光秃秃地只剩怜惜。
“你来做什么。”
他软下的声音又提起,铁链束死的双手压在膝上,握成拳头,“可是我家下人和你说了什么?蠢物!分明叫他把好嘴门!”
若拂提着一盏黄惨惨的灯笼,隔着木栅,安静看他。
温吞的光将她照得更加温柔。
她缓缓放下灯笼,手里捏着用银子换来的牢门钥匙。
大夜里来,只穿春衫,想必吹了一路的风,小脸也吹红了。
自他入狱,前途难料,往日热络的人里没一人来看过他,若拂是第一人。
“袁郎落难至此,我怎么能不来呢。”
“你叫我什么?!”
她、她、她唤他袁郎。
袁直心软成一团,又酸又胀,想起身大步走向她,谁知被钉在原地,寂静牢室里响起几声锁链脆响,将他的落魄直白宣告。
“你来做什么……”
他重复,语调前所未有的软。
夜里风大,吹着你。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咔的一声,铜锁开了,若拂眼神闪烁,话也带上几分无法掩饰的喜悦。
“这样的好戏,错过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