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婚在即,有意充盈后宫,阿拂,姐姐想入宫去。”
没有立刻回应,若拂翻身过来,仰起脸庞,周若兰点点她鼻端,柔声问她,“你知道今夜是谁为我指路,大开方便之门,让我来找你吗?”
若拂一直不敢问,但她心里早有答案。
与姐姐说来的一致。
“是公主。”周若兰道,“除了陛下,谁能左右她?你为了姐姐,姐姐也能为了你,况且这也是我自己的主意。躺在床上的时日,让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洛阳城不比豫州安宁,阿父他一个人难免吃力。”
若拂轻嗯一声,将脸贴进姐姐掌心,蹭了又蹭。
像只贪爱的小猫。
这一生,姐姐去哪,她就跟到哪儿,哪怕姐姐要杀人,她愿意做她手中最锋利的刀。
“姐姐,陛下和公主从前束在曹皇后的宫里,后来囚困黄金台,公主心思深重,陛下也是雄猜之主,河间王诛杀汝南王有功,皇后之位已然给了河间王妃侄女郭氏。”
“我知道。”
周若兰柔柔笑着,“可那是公主。因势利导,我但尽力。只是一样,阿拂你得答应,我是你姐姐,天大的事,我们姐妹一处商议,总有法子的。从此不要瞒着我,更别为我弄污你的手,好吗?”
安稳缩在姐姐怀里,若拂眼眶酸胀,鼻端没受风却红通通的,点头如捣蒜。
“你呀你呀。”
周若兰跟着红了眼眶,握紧她钻来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握。
满城花开最烈的时候,袁直先于兄长问斩东市。
那日天清气朗,春风娇柔。
美好得不像杀人天。
文官为他网罗了数项罪名,当着满城看斩百姓大声宣读,刽子手抬刀在做行刑前的准备,铁器在石上磨出一串火星,焦气甚浓。
人群喧闹,他拼命要找一道身影。
她处心积虑,要看他袁家惨落,今日他袁直赴死,她怎么会错过?
尽管来看!
刀落处碗口一疤,鲜血喷溅,何等惨烈,他杀过多少敌寇,再清楚不过。
人血赤红,天底下在没有比它更热烈的颜色,红得好,最好一举红进她梦中,让她从此以后见到朱红必会想到他!
然而目光巡遍,袁直始终没有找到那道身影。
从傲岸凛然到含恨震怒,再到失落。
哪里都没有她。
只有他一人幻想着自己在她注视下慷慨赴死的残梦,可笑至极。
娇柔的风急了一下。
视线在这声急促的风里开始翻转,有妇人捂住孩子的眼睛,有什么坠在了行刑台的木板上,咚的一响,他看见了那道他想让她看到的血河,但很快,黑暗盖了下来。
如同永夜降临。
耳边还能听见人群里关于他,关于袁家的非议,尘世依旧喧哗,熙熙攘攘。
他没有死。
他还能听见。
只是忽然之间身轻如燕,仿佛脱离了桎梏,肉身轻得不能再轻,像一缕飞絮,一路随风,飘啊飘啊,飘啊飘啊,来到昔日沧州回洛阳的马背上。
“策———”
“策———”
鲜衣怒马,一身铁衣对临长风,他扬鞭催马,任春风一度度拂过汗湿的脸庞,官道上只有他一个,日夜兼程,他要赶回洛阳,迎娶他的心上人。
所以,
风再狂些,马再快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