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疑惑:“你今日怎么一大早约我喝酒?”
往日,姬岑都是晚上才约她的。
姬岑白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就只会约你醺酒吗?”
又问:“昨夜的誓言,你难道不记得了?”
小红杏自然记得,道:“那么重要的结拜誓言,我怎么可能会忘记?”
“你记得就好。”
姬岑拉着小红杏坐下。
她双手拍掌,忽而,一队人从外头缓缓步入正厅,为首者正是青奴。
小红杏不解:“这是做甚?”
姬岑嘻嘻笑:“当然是送男人给你睡啊。”
那队人站定在下首,呈一字型排开,小红杏一眼望去,只觉各有千秋,皆是面容姣好的男子。
“这是?”
姬岑道:“这些都是我养的面首,小妹,你且看看,喜欢哪个,我就把哪个送给你睡。”
小红杏还没说话,祖千秋先急了,“荣安公主,我家夫人可是有夫之妇。”
姬岑完全不在意,摆手道:“我想,江军司不是那么小气善妒的男人,小妹不过在外头睡个男人罢了,又不是领回家去,他难道还要争风吃醋不成?”
小红杏赞同她的话,但碍于自己身份低微,不像姬岑那样身份贵重,可以胡来,只好拒绝:“这些不过都是凡夫俗子,我看不上眼。”
青奴一听,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暗讽,哼,我也看不上你这朵烂杏花。
姬岑听她嫌弃,不但不生气,反倒很高兴:“不愧是我结拜的妹妹,就是有眼光,这些男人确实只是凡品,算不得什么。”
她凑近小红杏,与她耳语:“真正的高岭之花,藏在玉家大宅。”
小红杏知晓她说的是玉无瑕,莞尔朝她一笑,“耳听为虚,我从未见过,不敢断言。”
姬岑朝她眨眨眼,退开,笑道:“不过,这些男人吹拉弹唱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不若,今日,我们就让他们表演一番,好给我们取乐?”
小红杏道:“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青奴于是带着人在堂中表演起来。
小红杏总算知晓他为何总是爱穿一身绿衣了,原来是深藏不露。
青奴最擅长的就是跳绿腰舞,随着鼓点节拍,节奏由慢到快,舞姿轻盈柔美,柔中又自带一丝阳刚之气。
小红杏看得津津有味,起了兴致,随手拿起一面琵琶,跟随众人弹奏起来。
琵琶乐声圆润,如玉珠走盘,弦冷铮铮,很快抓住众人的耳朵,其他乐者演奏声渐弱,逐渐依附于琵琶声,跟随琵琶的节奏。
青奴偷隙间瞧了小红杏一眼,显然是没料到她拨弄琵琶的技艺竟如此之高。
忽而,琵琶声陡转高亢,乐声渐急,青奴连忙收敛心神,全神贯注于这一舞中,随着节奏翻转身体,青色衣摆如翻飞的浪花,漾开层层波纹。
一曲渐了,一舞方罢,青奴额上不由沁出点点汗水。
姬岑拍手叫好:“小妹好生厉害,青奴多少年没遇见这么出色的乐者了!居然舞得如此艰难!”
青奴面有愧色:“江夫人高艺,奴才甘拜下风。”
小红杏放下琵琶,摆手道:“这不算什么,雕虫小技罢了。”
豆蔻给她倒了杯酒,小红杏端起酒杯敬姬岑,姬岑拿起酒杯与她对碰,二人饮尽杯中酒,席间气氛和乐。
小红杏在公主府用罢午膳,姬岑又拉着小红杏去醉仙居。
小红杏讨饶:“岑姐,你可饶了我吧,我喝不下酒了。”
姬岑敲了她一个板栗:“谁说我要带你喝酒?”
小红杏讶异:“不喝酒?那我们来醉仙居作甚?”
姬岑笑道:“小妹,你且瞧瞧左右。”
小红杏环顾四周,发现今日街道上的人格外多,而且,醉仙居几乎满客!
这可稀奇了,大白天的,那么多人跑来喝酒?
索性,姬岑是公主,掌柜的早就提前备好了天字一号房给她,姬岑拉着小红杏上了楼梯,直奔一号天字房。
到了房间,姬岑开始赶人:“青奴,本宫要和小妹说女儿家的体己话,你们都先出去吧。”
青奴应声出去,祖千秋不放心地瞧了小红杏一眼,小红杏朝他点头,他才出去,临走前还叮咛:“夫人若是有事吩咐,只管出声,属下会在廊下候着。”
小红杏道了声“好”。
待房间里只剩下小红杏与姬岑二人。
姬岑不由笑话小红杏:“你家护卫还真是着急你啊!简直把你当眼珠子护着!”
她揶揄:“看来,江军司待你不错嘛。”
小红杏“切”了一声:“这算什么?祖叔担忧我,跟江过雁又有什么干系?”
她语气愤愤不平:祖叔疼我,不代表江过雁也疼我!
姬岑挑眉:“哦?这是何意?”
小红杏叹了口气:“说来也不怕公主笑话,江过雁那个混蛋背着我在外养女人了。”
这倒是十分正常,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偷腥?
江过雁不纳妾,反倒在外头养外室,可能也不是顾忌小红杏的心情,更有可能是为了寻刺激罢了。
姬岑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小红杏肩膀,“我哪里会笑话你?”
她望着窗外的车流行人,悠悠道:“想必你早已私底下打听过我了,我早年爱慕玉无瑕,闹得邺城沸沸扬扬,我表白被拒后,还不死心,得不到玉无瑕,索性养了一堆男宠面首,个个肖似玉无瑕,玩的就是个宛宛类卿。”
姬岑一摊手,“你说我是不是比你还好笑?”
小红杏感慨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既为姐妹,何须笑话彼此?”
她气哼哼地骂:“男人可真是祸害!”
姬岑深以为然地点头:“没错,男人的确是祸害,尤其是引人心驰神往的男人,更是天字第一号大祸害!”
她抬手一指街道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你看,玉无瑕祸害的可不止是我一人,还有那些可怜的女孩子,个个为他所迷。”
小红杏更被勾起好奇心:“那个玉无瑕难道就真的那么好看吗?”
“岂止好看?简直仙姿玉容。”
“今日,他会从大相国寺护送我母后回皇宫,途中会经过这条街,所以,大家都聚集在这里,就为了一睹玉郎风采。”
“你知道掌柜的为什么会留这间房给我吗?”
小红杏问:“为何?”
“因为这五年来,我每年都会在这里等着见玉无瑕,这间房的视野是最好的。”
小红杏对于她的痴心不改也是深表同情,还有点不理解,劝慰:“其实,熄灭烛火,天底下男人都是一样的,再说了,只要你见过他在床上耽于情欲的丑态,想必你就不会再这般着迷于他了。”
姬岑气得牙痒痒:“可是,我睡不到他啊。”
也对,玉无瑕乃是玉家嫡系血脉,玉凌寒膝下独子,身份着实尊贵,就算姬岑是公主,也不能强迫他。
忽而,一声“咚咚锵”铜锣声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唱道:“皇后娘娘协同太子殿下出行,闲人回避。”
路上行人急忙退开,站立在街道两边,注目着缓缓行来的仪仗队。
小红杏问:“皇后娘娘去大相国寺作甚?”
姬岑道:“从文德十九年起,我母后每逢春三月,都要去大相国寺吃斋念佛一个月,祈求上苍保佑我大魏朝风调雨顺、国祚绵长。”
“回程途中,都是由我皇弟和表哥一道护送的。”
仪驾渐渐近了,为首者乃是一名身穿铠甲的青年小将,小红杏扒在窗台那,一个劲地往下瞧,待看清为首者的面容,不禁失望,虽然称不上难看,但最多也就是清秀之姿罢了,算不得什么。
底下议论声纷纷:“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的碧虚郎吗?”
“我看长得也不怎么样啊!白瞎我从城西跑来这里瞧热闹!”
“可不是嘛!这碧虚公子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姬岑哈哈笑道:“没想到今年表哥会想出这么个招数,简直笑死人了。”
小红杏纳闷:“何意?”
转瞬,又明白过来:“难道那个人不是玉无瑕?”
姬岑点头:“确实不是,那个人是我表哥身边的随从,名为林菁。”
“那你表哥呢?”
姬岑指着皇后坐着的凤驾,“要本宫猜啊,肯定是在那!”
小红杏顺着她指头看去,见到凤驾四周都是纱幔,更觉没趣:“他躲在里头,我连个影儿都见不到。”
“小妹别担心,”姬岑神秘兮兮地道:“我家晏弟会如你所愿的。”
话音刚落,凤驾一边的帘子果真被一只手从里头掀起一角,一颗头颅冒出来,好奇地左右张望着,青涩俊逸的脸上带着灿烂笑容。
然,小红杏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个冒失小郎身上,而是在凤驾一侧端坐着的青年身上。
娘的乖乖哟,这个世界上居然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好看!
小红杏脑袋空了一瞬,脑海中只冒出八个字来:美玉无瑕、玉质金相。
他果真担得起玉无瑕这个名。
姬岑连忙挥袖朝姬晏招手,口中呼喊:“晏弟!”
姬晏闻声望去,果真是姬岑,他脸上笑容顿时垮下,抬手扒住下眼眶,吐舌头冲姬岑做了个鬼脸,待瞧见小红杏,又觉不好意思,急忙松开手,恢复正经模样。
玉无瑕顺着他动作望去,瞧见待在醉仙居二楼窗口的姬岑与小红杏。
姬岑他认识,但小红杏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一眼,又轻飘飘挪开视线,对姬晏道:“阿晏,将帘子放下,省得引人注意。”
猝不及防与玉无瑕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小红杏只觉得整个人都懵住了。
可是,那个男人看见她,就跟看见花草树木一样,面不改色地移开眼睛了,半点没有多瞧她,简直就是对她的美貌完全视若无睹。
这对名妓出身的小红杏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生平大辱。
姬晏将帘子放下,回过头跟玉无瑕说话:“表哥,我皇姐身边的那个女人好生漂亮,你刚才有没有瞧见?”
玉无瑕淡声道:不过红粉骷髅罢了。
姬晏被他一噎,颇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表哥,你也太无趣了。”
又转而拉住玉含珠的衣袖,撒娇:“母后,表哥老是跟着你吃斋念佛,才会把脑子都念呆了!”
玉含珠将衣袖抽出,望他一眼,语气淡漠:“你表哥所言不假,再美的皮囊下,也不过是一具白骨而已,你何必为之着相?阿晏,你平日里还是多跟你表哥学着点吧,总这么不着调。”
姬晏接连被怼,悻悻的,只好将注意力放在街道两旁的议论声中。
有人疑惑道:“我去年见到的玉公子,似乎不长这个样子!?”
有人附和:“对啊,前年这条街可是被行人堵塞得满满当当的,连皇后娘娘的凤驾都出不去,那个场面壮观的哟!”
“今年的碧虚公子怎么就丑成那个样子了?”
“你瞧,姑娘们都要折道回家了,想来是对美名远扬的玉公子很失望!”
姬晏听得不由捧腹大笑,“哈哈哈哈,等回去后,我要把这些话说给林菁听,看他那张冰山脸会不会裂开来!”
凤驾内,其余二人并不理会他,玉含珠手捻着佛珠,自顾自闭眸念经,玉无瑕手执一本书卷,静坐闲读,纵使外界纷扰,但对他丝毫影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