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贵人柔柔一笑,“这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在嫔妾有孕时,将泠姐姐安排到嫔妾宫中。”
皇后微顿,眼底多了几分深意,“想来,你今日的伤痛当是消减了许多。”
陆贵人指腹拨着汤婆子上的兰花绣样,眼眸对上皇后的视线,“嫔妾能有今日,还要多谢皇后娘娘开解。日后嫔妾还要仰仗皇后娘娘。”
出了坤宁宫,陆贵人脸上就没了笑意。
柳禾觑了眼,竟觉得如今的主子让她陌生又害怕。
她忍不住道:“主子既与泠嫔交好,为何还要投靠皇后娘娘,万一泠嫔得知……”
“你以为泠姐姐不知道么?”陆贵人看她一眼,捏紧了手心的帕子,“这后宫里,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信任。”
只要泠姐姐信她,以待来日,自己这把刀也会握在她手里。她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到了那女子身上,她可千万不要让自己失望。自己为她铺好前路,她只需要风风光光地受这宠爱,诞下龙种。一如往昔得信任自己,就好。
……
婉芙在床榻上躺了大半日,骨头都躺酥了,唤千黛进来,吩咐人去备水,舒舒服服地沐浴完,换了新裁的宫裙,坐到窄榻里,翻阅内务府新送进来的话本子。
手边是御膳房送来的时令甜梨,她甫吃了两三块,千黛就拦住了她,“主子,梨子性寒,太医叮嘱主子切莫贪凉。”
婉芙不满地嗔了她一眼,本就是绝色的美人,这颇为幽怨地一嗔,倒让身为女子的千黛都忍不住心头砰跳,为之倾倒,主子太美,伺候这么久,还是不禁惊艳。
“不吃就不吃吧。”婉芙将果碟一推,“拿走拿走,下回只许切两块,剩下的就赏了。”
这时令可难得吃到新鲜的果子,也得亏主子受宠,御膳房不敢得罪,不然依着嫔位,确实难吃到这梨子,就别提奴才们了。秋池一听,立即亮了眼,“奴婢谢主子赏!”接过千黛手里的托碟,欢欢喜喜跑了出去。
婉芙弯唇笑笑,将手中的话本子翻了一页,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抬眸嗔道:“怎的,这么快就吃完了?”
秋池摇摇头,多看了主子一眼,“江贵嫔在外要见主子。”
婉芙笑意退了下去,合上手中的话本,交给千黛,指尖敲了敲案。
“主子若是不想见,大可借着病中的由头,推了。”千黛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
婉芙柳眉轻挑,“姐姐来见妹妹,闭门不开,岂不是落人话柄。”
千黛无言,主子受宠,怎会在乎这个。
珠帘掀开,外面走近一弱柳扶风的女子,许是小产后折腾的,面容清减,身形单薄,仿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想不到妹妹还愿意见我。”江贵嫔低咳两声,裹了裹厚厚的披风,牵唇一笑,那笑意中,颇有几分苦涩。
婉芙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茶碗抵在唇边,轻抿了口。不论是位份还是嫡庶,她都该向江晚吟福礼,但她懒洋洋地倚着引枕,并未起身,甚至都没为她病弱的姐姐看坐。
“姐姐说笑了,姐姐是贵嫔,又是嫡女,于情于理,妹妹怎敢不见姐姐呢?”
婉芙真诚地眨了眨眼,却一动不动地坐着,仿若并不觉得这般有何不妥。
江晚吟小产,确实变得比以前聪明,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妹妹可是怪我?”江贵嫔眼圈泛红,捏着帕子擦拭眼角的泪,“从前苛待你,都是我之过。那些旧事就过去好不好,如今死过一回,我才想明白,在这宫里,你才是我最亲的人。”
婉芙弯起眉眼,“姐姐别忘了,姐姐小产,可也有我的一份功劳。照姐姐这么说,姐姐差点死了,岂不也是与我有关?既然如此,姐姐怎会认为,我是你最亲的人,而不是对你下手最狠的人呢?”
她嘴边噙着笑,说出的话却让人气得发抖。
眼眸不动声色地瞄过去,果然瞧见,江晚吟垂在身侧的手轻抖了下。
倒底是没吃过苦头的嫡出小姐,这装模作样的本事可不到家呀。
婉芙嘴边笑意淡下来,下了逐客令,“姐姐可还有事?若无事,妹妹要歇息了。”
……
“贱人!”踏出储秀宫门,江贵嫔攥紧了帕子,忍不住唾骂一句,“仗着圣宠,竟这般嚣张。”
听雨扶着主子的手,压低声道:“主子,泠嫔毕竟受皇上宠爱,主子若想断了泠嫔的圣宠,须得忍耐才是。”
“是,眼下即便本宫不想忍,也不得不忍。”江贵嫔阴冷下眼,“本宫已好心劝过她,是她恃宠而骄,让本宫受此羞辱。”
“主子打算接下来怎么做?”泠嫔软硬不吃,又有圣宠在身,主子该如何,才能扳倒泠嫔。
江贵嫔踏在宫道上,那场雪过去,洒扫的宫人也是极有眼色,受宠的嫔妃宫门前,洒扫得一干二净,生怕湿了主子的鞋袜,而皇上鲜少宠幸的嫔妃宫门前,即便过了这么多时日,厚重的雪一层又一层,快结了冰,也不见有人去除掉那些霜雪。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后宫争宠,是靠着自己的貌美手段,可若是想弄死一个人,则是全凭各自的本事了。那小贱人入宫不过一年,对这宫内情势的了解,怎能比得过她。
江贵嫔眼底沁出一抹阴狠,死死攥紧了帕子,“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嫉恨江婉芙的人。”
……
金禧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