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贵嫔磨墨的手微微一顿,含笑道:“已过了晌午,想必妹妹一觉醒来,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陈德海眼皮子一跳,江贵嫔可真是会挤兑人,看似调侃,实则是说泠嫔根本没把皇上放在心上,睡了一觉才过来。
他没说话,等着皇上吩咐。
李玄胤嗤道:“让她进来。”
……
泠嫔待奴才和善,陈德海传完话后,还是好心地多添了句,“贵嫔主子来了有一会儿了。”
闻声,婉芙怔了下,这才明白方才陈德海见到自己时,为何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江晚吟还真会挑时候,来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在里面怎么挑唆自己。
她敛下心绪,微微一笑,“多谢公公。”
泠嫔就是这点好,明事理,从不乱朝奴才发火。陈德海看着泠嫔愈发和善,“奴才不敢。”
……
内殿门开了又关,乾坤宫烧着地龙,一进去便驱走了婉芙身上带进的寒气。她瞄了眼御阶上的两人,牵牵唇角,屈膝福身,“嫔妾见过皇上。”顿了下,又柔声道:“见过姐姐。”
“妹妹怎这时候才来,莫不是又贪睡了?”江贵嫔掩唇而笑,亲热地看向她。
婉芙眼如秋水嗔到李玄胤身上,脸蛋含羞,委屈巴巴道:“姐姐还说呢,还是皇上欺负得妹妹,让妹妹好生难受。皇上也忒小气,嫔妾只不过不理皇上了,皇上倒好,竟掉头就走,嫔妾哭也不心疼。”
第53章
不就是做戏么, 她倒要看看江晚吟能演到什么时候。她笃定皇上不会跟旁人提那件事,江晚吟这般,不过是在激她罢了。她生气么?当然不会。不仅不会, 她还会让江晚吟知道, 皇上对她的圣宠,倒底有多盛。
说着,眼圈一红, 倒真掉出泪来。
江晚吟眼角一抽, 她确实不知皇上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的金禧阁,她入了殿, 皇上也没跟她说过话, 便让她站着磨墨。原以为,能让皇上看看江婉芙的真面目,不想竟听到这番话。江婉芙倒底有没有羞耻心,她也不听听自己在说甚!
李玄胤眸子微眯,指骨叩到御案上,静静听着下面的女子做戏。即便知道这人没规矩惯了,听到那些话, 眼皮子还是忍不住跳了下,也就只有她,敢这么编排自己。
说着,婉芙上了御阶, 将江晚吟挤到一旁,自然地坐到李玄胤怀中,红艳的唇讨好地亲了下男人的唇角,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皇上,嫔妾知道错了还不成嘛。”
李玄胤漫不经心地拍了把怀中人的腰臀,“这么重还压着朕,给朕起来。”
“嫔妾哪有皇上重,皇上压着嫔妾的时候,嫔妾有嫌弃过一句嘛!”这女子眼皮秋水,理直气壮。
李玄胤闻言,脸色直接黑了下来,掐住那柔软的脸蛋,没好气道:“江婉芙,朕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面前男女的亲昵,狠狠刺痛了江晚吟的眼,她攥紧了帕子,嘴唇动了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此情此景,她不知该说什么。论起资历,她陪在皇上身边最久。因着她的美貌,甚至可以和宁贵妃分庭抗礼。可如今,这小贱人入了宫,生生将皇上的所有宠爱都夺了去。
江晚吟勉强提起笑,出声道:“看着皇上和妹妹伉俪情深,姐姐真是羡慕。”
婉芙的小手放入李玄胤掌心中,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抬眼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江晚吟,微微笑了下,十分真诚道:“姐姐不必羡慕,皇上待姐姐也很好呀!皇上一向是雨露均沾,从不厚此薄彼。”
手心一痛,婉芙哼哼唧唧地嗔了男人一眼,不满道:“皇上做甚打嫔妾。”
李玄胤敲她的额头,“闭嘴!”
江晚吟闭了闭眼,连笑也撑不住,她只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撕烂这小贱人的装模作样的嘴脸。
“既然妹妹来伺候皇上,嫔妾就先告退了。”
边说,眼里边泛出了红意。倒底也是有着七分姿色的美人,这般受了委屈的神情,是男子都会动容。
偏生婉芙又补了一句,“妹妹不懂事,姐姐即便生气,回宫里也记得,千万别拿那些奴才,当成妹妹来出气呀。”
瞬间,江晚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指尖千到手心里,扎出了血,她才隐忍着没发作出来,福了福身,快步出了正殿。
待人出了门,李玄胤才沉下脸,眼皮子挑开,冷冷睇向怀里的人,“还不给朕起来。”
婉芙瞄了男人一眼,“哦”了声,乖乖地站起来。
李玄胤摩挲着玉戒,冷冷一哼,“朕太惯着你了是不是?”
婉芙瘪瘪嘴,眸子娇嗔,“皇上何时惯过嫔妾?嫔妾不过说一句,皇上就斥责嫔妾无法无天。皇上只苛待嫔妾,对旁人却是好得很。”
“朕苛待你?”李玄胤冷笑,“好,那你现在就回金禧阁,将朕送你的所有珍器珠宝都清点出来,朕让陈德海派人去取。”
婉芙眸子瞪大,“皇上好歹是一国之君,送出去的东西怎能收回来!”
李玄胤轻嗤,“不如此,怎能坐实朕苛待你的名头?”
婉芙抿抿唇,讨好地仰起一张笑脸,眉心红梅花钿如点血,娇艳如花,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嫔妾错了还不成么。”
“再说那句话又不是出自嫔妾之口,嫔妾已经责罚过那个小丫头了。皇上堂堂一国之君,江上之主,心胸宽广,跟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做甚?”
“嫔妾心里,是十分不认同那句话的,嫔妾又不傻,怎看不到皇上待嫔妾的好?皇上宠着嫔妾,嫔妾也打心里敬着,爱着皇上。”
四目相对,李玄胤眼中映出那张过分漂亮的脸。
她不似皇后稳重,赵妃娇艳,应嫔温柔,甚至不能助他任何前朝之事。她像一株娇弱的菟丝花,攀附着他,时而伸出爪子,挠似的抓他痒。时而就像这般,每句话,都说得他舒心。
旁人都不解,他为何会这般纵容这人。却无人知道,他所见不少,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女子,勾着他,胆大妄为,常触他的逆鳞,偏偏又让他牵肠挂肚,思之如狂。
李玄胤久久不语,婉芙开始摸不清皇上的心思。她轻轻咬了下唇瓣,将御案上的匣子打开,“庄妃娘娘送了嫔妾一缎上好的流光锦,嫔妾自己都舍不得用,给皇上裁了一件寝衣。皇上快看看,可还合心意?”
她眨了眨眼,李玄胤睨她一眼,视线看向匣子的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