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愣了下,想开口,触到皇上的脸色,终究将那句话咽了下去。
女子产房污秽,男子是进不得的,虽然泠婕妤已经平安产子,可里面浓重的血腥味,对男子仍是禁忌。
但她不敢多嘴,皇上已经发话,她多说只是徒惹不喜,要想得赏钱好处,最重要的是要顺应上位者的心思。
殿门推开,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婉芙,她想动,但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她蹙紧了细眉,轻轻颤动着眼睫,白亮的光线射入床榻,一道高大的身形映入眼帘。
婉芙怔愣地看着进来的男人,鼻翼下环绕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她颊边贴着黏糊糊的湿法,双眼哭得红肿,不必去看,也猜得到她如今这副模样有多狼狈。
她能走到今日,九成都是因为她这张脸,这副难看的模样,怎样让男人看见。
“皇上进来做什么?”
婉芙飞快地别过脸蛋,因这番动作,扯到下身,痛得她忍不住嘶了口气。
见她这般,李玄胤眉心一跳,哪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女子娇气又爱美,当娘了,也不知道改改性子。
李玄胤抱着孩子坐到床榻边,“躲什么,朕又没嫌弃你。”
婉芙极俏地哼了声,“皇上嘴上说不嫌弃,心里指不定想嫔妾生了孩子,老了丑了,真真比不上新入宫的嫔妃水灵。”
李玄胤失笑,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掰过那张别过去的脸蛋,把孩子放到她身边,“看看咱们的孩子。”
婉芙这才生出几分心思,扒拉掉襁褓的一角,瞧清那张皱巴巴的脸蛋,柳眉一蹙,颇为嫌弃,“皇上莫不是拿错了,这是嫔妾生的孩子嘛,怎么这么丑。”
李玄胤被她气得什么脾气都没了,指骨敲了下这人的头,斥道:“朕从哪弄这么一个孩子给你,净胡说!”
婉芙嗔了眼男人,嘴上嫌弃,小手却是没从孩子脸上拿开。
择好的乳母进来请示,带着小皇子下去喂奶,婉芙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皇子被抱远,李玄胤轻嗤,“不嫌弃了?”
婉芙眨着眸子,“嫔妾拼了半条命生的,当然不嫌弃。”
李玄胤微怔,垂眸看着床榻里女子虚弱苍白的脸色,指腹抚过婉芙哭红的眼尾,“是朕不好,朕让你受苦了。”
婉芙神色微动,乖顺地贴住男人手心,“有皇上这句话,嫔妾不苦。”
李玄胤无言,斥责的话再说不出口。疼成那样,怎会不苦呢?这小骗子,就知道哄他。
这一遭用尽了婉芙全部的精力,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玄胤出了内殿,郭御女等人在外面跪得双腿发麻,见皇上出来,郭御女挣扎着扑到李玄胤脚边,发鬓步摇掉到地上,狼狈不堪,“皇上听嫔妾解释,是有人故意推了嫔妾,嫔妾是无辜的,嫔妾没想过要害泠婕妤!”
“悉数押回慎刑司,严加审问,朕要三日内知道结果。”
陈德海脊背凉汗涔涔,幸而泠婕妤无事,不然这些人不管是否无辜,怕都要没命了。
外殿守着的嫔妃站了两个多时辰,皇上不发话,她们怎敢坐,都是养在宫里的贵人主子,哪受的住这么久,半倚到宫人身上,才勉强站稳。
如今尘埃落地,泠婕妤终于诞下皇子,她们心里说不出滋味。毕竟这皇子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位份宠爱都不是自己的,说高兴,她们实在高兴不起来,但皇上龙心大悦,她们也不能耷拉一张脸惹皇上不喜,只能假意挂上笑,仿佛泠婕妤产子,自己也与有荣焉。
庄妃懒得看她们做戏,等皇上从内殿出来,放不下心,轻推开门,朝里看了一眼,见床榻上的女子疲惫地睡去,心中呼了口气。温修容跟在后面,也朝里看去,“泠姐姐性情坚韧,再大的难关都会挺过去。”
庄妃低声笑道:“余家老爷子骨头硬,窈窈的性情大半都随了她外祖。”
殿门轻掩,外面的嫔妃们见事了得差不多,正要起身离开,就听皇上淡声开口,“传朕旨,泠婕妤美德淑娴,诞下皇子,深慰朕心,特晋妃位。”
不到两年,从伺候人的宫女,到如今的宠妃之位,位份一跃再跃,可见是何等的殊荣圣宠,众嫔妃们心里都有了数,郭御女前车之鉴,今后再没人敢去打扰泠妃,找泠妃麻烦。
……
一轮月头升入正空,蘅芜苑掌着一盏明明灭灭的烛火,守夜的小宫女打着哈欠窝在屏风外正准备入睡,忽听殿里扑通两声,吓得她心头一跳,试探地喊了一句主子,半晌才听到里面有人应答,“衣裳掉了,你不必进来。”
那小宫女困得眼皮子睁不开,也就没有在意主子声音中的颤抖异样。
帷幔里,刘宝林手心攥紧了引枕,月匈月甫起伏不停,蓦地,她浑身颤栗不止,眼眸陡然失神,良久,渐渐平复下来。
男人停住动作,帕子擦去指尖的水渍,低眼瞧着床榻里赤身的女子,掐着精细的嗓音鄙夷不屑,“主子失算了,如今这宫里,又多了一个皇子。”
第93章
刘宝林慵懒地靠到引枕上, 细眉微挑,眼眸黑亮精明,哪有以往半分人前蠢笨的模样。
她抬起脚踩到太监的肩头, 讥诮地勾了勾唇, “我失算什么,局是皇后布的,人是皇后安排的, 我只不过坐观虎斗罢了。该担心的是皇后才对, 这般的好机会不仅错过,还被皇上察觉, 不出几日, 就能查到坤宁宫,皇后娘娘现在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她瞄了眼太监细长的手指,双腿盘到太监的肩头,仰躺到背后的引枕上,居高临下地吩咐道:“继续。”
守夜的宫女睡得不踏实,梦中似乎隐约听到什么动静,她并不确信, 熏香袅袅压着她越来越沉的眼皮,渐渐昏睡过去,耳边的那些声音慢慢飘远。
……
在行宫修养了小半月,婉芙身子才觉得爽利些, 脸蛋上的肉也养了回来,乍一见,倒是胖了许多。
天儿渐渐转凉, 千黛轻手轻脚地入了寝殿,将帷幔掀起挂到金钩上。刺眼的光射进来, 婉芙不悦地哼唧了声,蒙住衾被,往床榻里拱。
千黛忍不住笑,拉过婉芙蒙住脑袋的衾被,唤道:“娘娘快起身了,皇上回宫前交代,娘娘每日辰时务必要用早膳。娘娘躲懒,最后受罪的还是娘娘。”
婉芙对此极为不满,“你不说,皇上怎知道我吃没吃?”
“娘娘忘了皇上留下伺候的宫人,皇上日日叫人盯着,娘娘哪能蒙混过去。”千黛没依着婉芙,将伺候盥洗的宫人招进来,取过浸水的帕子,为婉芙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