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上回乾坤宫没乘銮舆,陈德海压根跟不上皇上的步子,他歇乎带喘,连跑带颠,好不容易到了正殿,刚要进殿,殿门啪地打到他的脑门,撞得头晕眼花,欲哭无泪。
没等他动作,就听见殿里噼里啪啦,嘀哩咣啷的声响,他吓得身子一抖,心道可不能在这时候进去,结果就听见内殿扬声唤他的声儿。
“陈德海!”
陈德海听得一激灵,犹豫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瞧见地上可怜巴巴地躺着两个托碟,泠妃娘娘给皇上送来的寝衣皱得不知道成什么样了,上好的缎子就被扔到地面上,旁边一同被扔的,还有那个破旧的荷包。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赔笑着上前,“皇上。”
李玄胤铁青着脸色在殿内走来走去,忽地停住脚步,点着陈德海的脑袋,“去,把这件寝衣还有这个荷包都烧了,全都给朕烧了!”
陈德海“啊”了下,苦着脸,“皇上,这寝衣可是泠妃娘娘用了上好的蜀缎……”
“你是伺候她还是伺候朕?”李玄胤陡然扬声,“朕让你烧了就烧了!”
陈德海吓得激灵,一把将那寝衣和荷包捡起来,“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
坤宁宫
梳柳侍奉在内殿,为皇后揉捏着额角。传话的宫人通禀了昭阳宫闹出的动静,也不怪他们这么快知道,皇上匆匆赶到绛云殿,没多久,盛怒着离开,甚至连銮舆都没坐,这般的怒火,任各宫想不知道都难。
皇后慵懒地抚了抚发鬓,“楚嫔舍身成全了本宫,本宫答应她的事,自然不能食言。”
梳柳拿起玉梳子,梳捋着皇后的长发,她忍不住道:“娘娘,楚嫔虽唱了一出大戏,可皇上依旧维护着泠妃,奴婢担心……”
“不必担心。”皇后微微一笑,“泠妃要是聪明,就该去求着皇上再次荣宠她。可这样得来的荣宠,皇上不过多久也就腻歪了。”
“泠妃是迫于入宫,心性泰然随意,本宫想,泠妃这次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只要她稍显动摇,本宫就能让她永远离开这座勾心斗角的皇宫。”
梳柳没再多言。
皇后习惯入夜吃小半碗燕窝,伺候的小太监将燕窝粥送来,皇后不紧不慢地朝那小太监瞄了眼,“以前伺候的在哪?本宫怎么见你眼生?”
那小太监生了一副清俊女相,一双手纤细白皙,指骨修长,皇后多看了那双手两眼。
小太监尖细着嗓子回道:“奴才以前在外殿洒扫,今儿李公公坏了肚子,才叫奴才送这碗燕窝粥。”
皇后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会捏额么?”
小太监恭恭敬敬:“奴才家父是正骨推拿的好手,奴才跟着学过些皮毛。”
皇后抬手让梳柳下去,“你留着吧。”
小太监躬身应声,低头时嘴角却微不可查地勾出一抹弧度。
……
翌日,坤宁宫
前夜皇上在昭阳宫发火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这日问安,嫔妃们看向婉芙的眼神颇有微妙。
婉芙不管旁人如何做想,懒懒散散地坐在她位子上,鬓边海棠翡翠,湘妃色的宫裙华丽夺目,端的是宠妃架子。
便是这般气势,即便心中不服,谁又敢多说什么。
散了问安,婉芙没心思再待下去,早晨起时,福儿哭闹不止,不知此时好了没有。
她跟温修容说了几句话,就坐上仪仗,急匆匆地回了昭阳宫。
一进门,没有听见熟悉的哭闹声,婉芙才松了口气。
她挥退跟进的宫人,放轻脚步,进了内殿。
乳母怀里正抱着小来福,悠悠地唱童曲儿,见到婉芙进来,止了声,正要福身,婉芙挽笑示意她免礼。
小来福睡得香香甜甜,咕哝着小嘴,婉芙把小团子接到怀里,似是察觉到换了人,小来福睁开眸子,脸蛋一皱,正要哭出来,待看清是娘亲,黑亮的眼珠又一乐,小手揪着婉芙发鬓的珠钗要玩。
乳母笑道:“小皇子跟娘娘亲,奴婢哄了好久,才将小皇子哄睡。”
婉芙弯了弯唇,“你照顾皇子有功,本宫匣子里有两个碧玺手串,瞧着趁你,拿去吧。”
选进宫的乳母都是身子干净,刚生了孩子不久的妇人,年纪只比婉芙长了几岁,闻言,乳母面上一喜,她长姐就曾入宫做过乳娘,听长姐提起,伺候的娘娘主子要么要脾气好,要么就在宫里受宠,出手阔绰,二者其一已是不易,想不到她是捡了大财,伺候的这位不仅性子好,待下人更是不吝啬半分。
哄着小来福睡去,婉芙亲了亲儿子的脸蛋,让乳母抱下去。
千黛进来伺候,婉芙卸了护甲,坐到案后执笔练字。自从她诞下小来福,皇上就没再责她抄书,许是念及她产子辛苦,许是忘了,许是觉得没必要再抄。
写了几个字,婉芙忽停住笔。千黛伺候磨墨,狐疑地问了一句,“娘娘?”
婉芙面不改色地开口,“去司寝司,说我病了,把我的牌子撤了。”
“娘娘说的是侍寝的牌子?”千黛愣了下,竟少有的没明白娘娘的意思。
婉芙哼了声,“不然是什么。”
“娘娘……”千黛咽了咽唾,试着劝道,“娘娘昨夜与皇上……”她微顿,不知该如何形容昨夜,只得跳过去,继续劝,“娘娘这时候称病,撤了自己的牌子,岂不是……”
婉芙不在意,“无妨,你去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