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随即弓着手掌,将侍人手中的药膏拿过。
“我来吧。”
江誉清站在小满旁,白玉一般手摊在小满身前。
“上次是你为我上药,这次就当我报答于你。毕竟,你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侍人们在收拾着一片狼籍的桌台。
小满将手中的膏药放在了江誉清掌心。
他拧开膏药,随即用指腹从中盘转软化。
当他在次摊开手在她身前时,她抿了抿唇,稍显犹豫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捧着她的手,试探般的从手指一路抚到手心,只为确认她受伤的部位。
带着药膏的冰滑指尖触过患处,极轻极柔。
“关于我眼睛的事情,希望言姑娘为我保密。”
“好。江公子放心,我不会与任何人说。”
清淡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并非天生目盲,而是因病致盲。”
“江公子身体不好?”
“是。”
小满把着分寸,并不敢对他的病再追问下去。
如今江誉清愿意与她多说一二,已然说明他对她的防备心没有了一开始那么坚固。
她逐渐松动了他的提防?
这是个好的开始。
“为何,江公子还能做这么多事情。”
“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叁遍。一直不行,就日日夜夜去做同一件事,做到熟练为止。我不能被人发现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就只能尽全力去伪装。用最蠢笨的办法,反反复复。跌倒了爬起来,撞到了重新来过。我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我只能如此。”
为了熟练提壶的动作,他被烫伤过无数次手。侍人之所以会那么快的拿来烫伤膏药,是因为那是他常备的东西。
每一个熟练的动作背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反复了多少遍,他没数过,也数不清了。
一切只为了能在两年后顺利入宫,成为当今陛下的帝侧。
这是他的使命,他身上最沉重的枷锁。
可与那让他最痛苦的折磨比起来,这些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云烟罢了。
为了能让他活下去,顺利入宫。
他必须承受生不如死的“续命”。
他早该结束的命数,就这么被延续了下去。
“以后在我面前,你不用这么累。你可以卸下一切伪装,让我来迁就你就好。没关系的。”
小满把控着细细的声息,每一个字都裹上了虚假的柔情。
她注视着他平淡的面容,试图从中寻觅出自己说出这番话后浅动的波澜。
然而他只是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就犹如他一开始以礼相待的模样。
是真是假,她辨不清。
“你不用迁就我。除了不能应对陌生的状况,不能辨人。我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冰凉的指尖离开了她布满药膏的掌心。
江誉清松开了小满的手。
“就像上次那样,你认不出我?”
江誉清点了点头:
“我只能从声音去辨人。”
忽然,他垂在身两侧的手被两只温暖的小手牵起。
江誉清一怔。
本想抽出,却恐伤及她的刚刚抹了药的患处,而迟迟不动。
直至他的双手被牵引着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的脸温软滑嫩,贴及他手心的一刻,仿若能驱散他的方寸寒意。
“这是我的脸。”
而后,她又捧着他的手挪移着,抚过娇翘的鼻尖:
“这是我的鼻子。”
抚过水润的唇:
“这是我的嘴巴。”
抚过浓密扑扇的睫羽:
“这是我的眼睛。”
“记住了吗?这样一来,我不出声,你也能认出我了。”
胸膛中不明的牵动让他恐慌。
那是极为陌生的感受。
他压抑着面上浮现的微波,轻轻抽出了她牵握的手。
远处护卫禀声高起。
“大公子,秦将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