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黎湘返回春城之前, 她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郗望。
郗望在剧组没有特别表现,没有旷工或者无故消失,有时候戚晚会叫住她, 两人谈上几分钟, 但自从郗望知道戚晚的男友是警察, 就没有再透露新的故事。
黎湘就像是琢磨剧本里人物动线一样琢磨郗望的行动曲线,如果她是郗望, 如果那天从游乐园一起出来的男人是认识的, 不管是那个“变态”也好还是其他认识的男人,总归都不是正常环境下认识的。
他们不会那么巧在游乐园遇见,一定是提前约好, 那么他们还会再约第二次。
至于约了做什么, 黎湘没办法往好处想。
也就是说, 如果是那个“变态”, 那就是畸形的依恋关系,如果是过去的“客人”,那就是一种用身体交换的金钱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要让这种关系结束。
……
返回春城之前, 黎湘和戚晚又碰了一次剧本意见,还是跟角色有关。
江蓠, 一个没有受到亲生父母善待过的女人, 因为一点钱就被父母“嫁”给隔壁村□□过她的男人。
经过多版本的修正改动, 现在的江蓠已经增加很多腹黑属性, 她要逃离深山,走之前要先断绝六亲——弑父弑母。
许乔,出身学历样样优秀的女大学生,因为童年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从城市逃到深山。
为了补偿内心的遗憾,许乔甘愿被江蓠利用,甚至“帮助”江蓠完成逃出深山的动作借此事找回失去的勇气——协助杀人。
讨论到尾声时,黎湘再次提到许乔协助杀人的动机,她认为除了寻找内心的救赎,似乎还需要一些驱动力。
戚晚就像之前一样在草稿纸上做记号,一边做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侥幸心理够不够?”
黎湘品了品,问:“她觉得自己帮江蓠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
戚晚点头:“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当地的土办法掩盖。江蓠被□□,没有人管,当地警察也说证据不足。江蓠被父母贱卖,村里的人都知道,但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人干涉。村里偶尔有人死了,也没有人会去报警,就按照村里的习俗办理丧事——真的是自然死亡吗,谁在乎?最多叹一句,这就是命。许乔多少有点报复心理,想着既然每个人都这么无所谓,那么她帮江蓠杀个人,谁会想到查她呢,她可是从城市过来的,很快就要回去了。”
听到这里,黎湘问:“她是反社会人格?”
戚晚:“不是,但应该有反社会倾向。”
黎湘:“江蓠的事激发了许乔。”
戚晚:“不止激发,她还共情了。她的心魔憋了很多年,她也需要发泄,而这件事就成了发泄口。表面上是她在帮江蓠,心理层面也是江蓠在帮她。一个是身体上的逃,一个是心理上的逃。”
黎湘扫过桌上的工具书和那叠标注着笔记的打印资料,又问:“很有意思,怎么想到的?哦,我是说侥幸心理这个角度。”
戚晚:“前几天听一个工作人员说,就在林新远郊有个村子,去年春节期间有户人家的老人自己跑出去了,一整宿都没回来。她已经八十多了,当时还有点发烧,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了,几天后尸体却从河边的冰窟窿里捞出来。听着就像是一场意外对么,可我觉得很奇怪。”
黎湘:“发了烧不在家躺着,自己跑出去?”
戚晚:“是啊,她家里人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的。冬天河水冻住了,除了去钓鱼,谁会往哪里跑,还是晚上。老人心智不正常吗,为什么要去河边,是烧糊涂了,还是想不开要自杀?需要琢磨的地方还挺多的。”
黎湘:“那结论是什么。”
戚晚:“结论就是村里当意外处理,给老人办了丧事,很低调。”
黎湘:“没惊动警方?”
戚晚:“也许惊动了吧,但就算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人都死了几天了,来往河边的人早就把痕迹破坏了,附近没有监控,谁能证明老人是怎么掉下去的。哦,我不是阴谋论,只是因为这件事有了点启发,而且我听那个工作人员说当地人都是这么处理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都没了当然要入土为安,谁愿意往命案的方向折腾呢。”
说到这,戚晚用笔尖戳了下“许乔”二字,又道:“我找的角度就在这里,只要不弄得惊天动地,太过明显,连小孩子都认为事有蹊跷,弄得差不多就行了,当地人因为怕麻烦,村支书怕影响不好,大家自然会齐心协力用村里的习惯和固有认知来‘帮忙’掩盖一切。”
黎湘:“因为有共同的利益,让所有人都成为帮凶。”
戚晚笑了下:“利用认知和习俗,和所有人达成一种默契。”
……
戚晚的话一直回荡在黎湘脑海中,回程路上她时不时看一眼剧本,时不时想到戚晚的描述。
她没有让陈熹和郗望跟车,甚至没有告诉两人,她要往返春城,今晚不会回来。
后半程路,黎湘有点累了,闭了会儿眼却睡不踏实,就拿出手机刷微博。
她无意间看到一条没有被顶上热搜的消息,是关于三甲医院的医生组织团伙贩卖器官的案子,这几年陆续有几个地方被揭出来,判刑基本在十来年。
官方提到的团伙规模也不算大,一般是四个人以上,十个人以下。
然而但凡有点社会和工作常识的人就会知道,像这种犯罪时间超过十年,犯罪流程熟练,甚至发展成了产业链,绝对不可能是几个人玩得转的。
这样少的人数,是允许被追究到的人数。
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不是郗望的主动争取,她可能也会成为被活体摘器官的其中之一。
或者卖去更远的东南亚,男人女人按照性别划分,男人去参与杀猪盘,女人去做皮肉生意,或电击或毒打或用毒品控制,喂狗食喂猪食苟延残喘,再从他们之中分出来一批人抽血清、取器官,各安天命。
即便黎湘这些年已经麻木了自己大部分情感、情绪,基本的同情心还是有的。
每当这样的消息出现,她就会忍不住想,好在不是郗望,无论郗望怎么变,都比那样的结果要好。
这样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春城,经过市中心时,黎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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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杨隽将车停到某商场的地库。
杨隽以黎湘的名义上楼,到一楼某珠宝品牌的vip室取货,来回将近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