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的眼底比刚才多了一点光,而且睁得圆圆的:“于莉……她现在怎么样?”
黎湘先是一怔,因睡眠不足脑子也慢了些,随即想起“于莉”正是郗望进组的假名。
“哦,昨晚我见过她,她没事。”
“那就好。”
黎湘又对戚晚笑了下,转身离开。
待她关上门离开,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一种微妙的奇异的感觉。
如果是按照正常逻辑,昨晚有人被杀了,还是当着戚晚的面,任何人都不可能表现得这样淡定,惊慌失措肯定是有的。
反过来,站在她的立场,她也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
黎湘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管是以前的戚晚还是现在的戚晚,以前的郗晨还是现在的黎湘,她们都经历太多,不可能再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和反应了。
戚晚虽然忘记了过去很多事,但她亲眼目睹母亲安闲因药物中毒而身亡,相比之下刘峰鸣的死的确“不算什么”。
而她们刚才的对话,换一个正常人在旁边听着,只会觉得不可思议。
黎湘边想边走向郗望的房间,却在距离门口一段距离时停了下来。
她在原地静立片刻,拿出手机先给秦简州发了信息:“回来了吗?”
这个时间秦简州一定醒着,他是“机器人”,就算晚上不睡,白天也得支棱起来,因靳寻随时可能会有要求。
然而信息刚发出,很快黎湘就听到身后传来的提示音。
她下意识回头,见秦简州就站在不远处,他刚从一楼上来,拿着手机看着她。
黎湘上前几步:“我有事找你。”
话落,她就注意到他脸上的疲倦,眼睛里有着明显的红血丝。
黎湘又改口:“你是不是正准备休息,这样吧,咱们中午再……”
秦简州却将她打断:“还是先说你的事吧。”
两人来到二楼单独开辟出的休息区,这里虽然和走廊相连,说不上隔音,却也能听到从楼梯上来的脚步声,以及二楼走廊里的动静。
黎湘扫过秦简州,将声音压到很低,直截了当地问:“你老实回答我,她是郗望么?”
即便秦简州已经十分疲惫,却还是因这个问题而流露出一些情绪,他原本以为她问的是和刘峰鸣有关的后续处理。
也正是这些情绪,令黎湘的心一路往下沉。
片刻的沉默,黎湘脑海中滑过很多画面,困倦并没有阻止她的思考,反而因为这项认知而瞬间清晰。
不止清晰,而且冰冷,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冰刀将当头劈下来。
直到秦简州开口,多了几分愧疚:“你发现了。”
黎湘点头,她眼眶干涩而且有点疼,却一直盯住他:“她认识郗望,她们关系很好,否则她不会知道我那么多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要骗我……靳寻的意思?”
如今回想起来,这每一步都是误导。
人会有自我心理暗示,明明真相是一回事,自己记住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并且还信以为真,坚定自己记住的是真实的。
她大概就犯了这种错误,一开始听到秦简州说找到的五名女受害人里,有一个叫“郗望”,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郗姓少见,在林新更是稀有,更不要说叫“郗望”了。
第二次提到这件事,是秦简州送来dna鉴定报告,她亲眼见过,那的的确确是郗望。
鉴定报告是可以作假的,但她并没有往这方面想,主要是因为这件事没有任何作假的意义。
即便是现在,她仍搞不清楚靳寻的动机,难道是为了继续掌控她,令他手里多一点筹码?
再说陈熹和假郗望的反应。
她们多次提到那个“她”,却不提名字,因她的名字就是郗望。
假郗望倒是铺垫过,说“她”是自小就被拐卖,一直跟在刘峰鸣身边,早已忘记生父母是谁,库里也没有dna比对。
如今想来,这大概是假郗望自己的背景。
陈熹提到郗望的死,却没有提她是为了保护小小心。
客观来说,这也直接印证了当时陈熹并没有为小小心出头,陈熹自惭形秽,于是在自己的描述里避开小小心。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那天刘峰鸣病情发作,陈熹意识到惹他不会有好下场,而且她自小就被打怕了,下意识保护自己是正常反应。
但郗望和陈熹不一样,郗望是后来进来的,郗望的性格本就比较刚。
在被刘峰鸣控制的十几年里,郗望的性子虽然收敛,但按照假郗望的说法,相比她们郗望依然是个烈性子,而刘峰鸣喜欢这一点。
其实当时黎湘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发问,毕竟喜欢是很主观的东西,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那就是为什么刘峰鸣这种暴力倾向的人,会喜欢烈性子的郗望?
如今想来,刘峰鸣喜欢的不是烈性子,而是和他有类似经历,可以产生共鸣的郗望——刘峰鸣有个没受虐待的哥哥,郗望也有一个处境胜过她的姐姐。
他们心里同样不解,同样不平,同样留下过创伤。
虽然他们的心理创伤程度相差很多,却成为了性格的一部分,成为看待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的标尺之一。
郗望和刘峰鸣一定说过自己的事,刘明峰喜欢她,就像可怜小时候的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