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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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定已经忘记了。

那么,我又做到了多少?叶凉问自己,我是否在凭良知和尊严行医救人?我是否因为社会地位等等因素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理想和职责?

盛夏的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说:“你是我在这里见到过的最像医生的医生。”

叶凉忽然觉得羞愧。他一边试图做一个善良的人,对陷入困境的人有所帮助,一边又拿着疗养院的薪酬,做着助纣为虐的工作。

他不是好人,却又坏得不够彻底。这样的定位原本是他最为厌恶的,可他现在却变成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存在。

海荣拢了拢袖子,低声嘟囔,“妈的,可真冷啊。”

盛夏觉得活动室的供暖已经不错了,至少比病房里要暖和。海荣觉得冷,主要还是身体太虚了。他忍不住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别提了。”海荣一脸厌恶的表情,“前院有个变态在试验啥新药,折腾的我上吐下泻的……你说这搞不好是减肥用的吧?”

盛夏没理会他的调侃,压低了声音说:“今晚我这边可能也有行动。”

海荣看着他。

盛夏与他对视,他没有任何证据指出南唐不可靠,但他又不想他吃闷亏,关键是这个闷亏吃下去会耽误大事。一旦今晚有人逃了出去,今后这里的安保设施都会加倍严格,海荣再想做点儿什么就难了。

盛夏心里没底,他拿不准海荣和南唐之间的交情到了哪一步,“你信我吗?”

海荣笑着点头,“当然信。”

盛夏试探的看着他,“那你今晚就跟我在一起,哪儿也别去。”

海荣点点头,冲着他露出一个略有些吓人的微笑。盛夏看他的神情,又有些疑心他其实什么都明白。

宾客们陆续到场,出于安全的考虑,他们的座位是和病人们隔开的。还有一些助手模样的人簇拥在他们周围,盛夏在他们当中看到了霍东琴。霍东琴看起来挺平静,她站在人群之中悄悄冲着他做了个口型。

海荣碰了碰他的胳膊,“那个……你一伙儿的?”

“咱们一伙儿的。”盛夏纠正他。霍东琴的动作挺快,他分辨了半天,觉得她说的似乎是“烟花”两个字。这是表示放烟花的时候开始行动?或者放烟花的时候会有变故发生,而他们正要利用这个机会?

“等下别离开我。”盛夏嘱咐海荣。他看见南唐正坐在不远处冲着海荣使眼色。

海荣嗯了一声。

十号楼的主管医师乔治王衣冠楚楚的走了进来,一边跟相熟的学者们点头示意,一边快步走到麦克风前面,彬彬有礼的开始致辞。

其实哪里的晚会形式上都差不多。盛夏心不在焉的听着,左手无意识的摸了一下棉衣的口袋,忽然发觉口袋里有一个硬东西。盛夏的手停顿了一下,不动神色的探了进去。那是一个金属制品,大概一寸多长,宽度不及他的手指,很薄……

盛夏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把手术刀。

盛夏额头微微冒汗,脑海中顿时冒出各种猜测。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能够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又有机会靠近他的人,在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一个。盛夏的目光飞快的扫过活动室,地方大,人又多,一时间竟没看见叶凉站在哪里。

盛夏的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

乔治王讲话之后,来交流学术的研究小组的负责人也上去讲了几句话。他是个中等身材的胖老头,一双眼睛神采奕奕。他的谈吐还挺有趣,可惜只有他们自己人不时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掌声,疯子们各自发自己的呆,谁也没捧场。

接下来就是一些工作人员自己组织的节目,诗朗诵、小合唱之类的。盛夏基本没看进去,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也渐渐紧张起来。这期间,南唐似乎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距离海荣很近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终于轮到最后一个节目。临时充当主持人的小护士似乎也因为这一场折磨人的活动马上就要结束而明显的松了口气,略有些兴奋的宣布,“现在请大家观看烟花表演。”

朝向运动场一侧的玻璃窗被打开,室内的灯光也被调暗。不少人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儿,都站了起来。离窗口较远的人也受了影响,下意识的朝着窗口凑了过去。

盛夏从两个病友的脑袋之间看过去,见运动场上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在捣鼓什么。过了一会儿,空地上的人果然放起了烟花。不是那种大型活动的烟花,但是要比一般的礼花稍微大一些,高度也只比周围的几栋楼略高一些。

这地方就这么大,若是烟花太大,打的太高,楼里的人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盛夏感觉到有人在挤他,他正要往旁边躲一躲,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盛夏扭头,发现抓着他的人是霍东琴。

第19章 新年的烟花(四)

霍东琴一言不发的拽着他往外走。盛夏心头一跳,下意识的抓住了海荣。霍东琴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无奈,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他们慢慢往前挤。活动室里的人虽然不多,但都靠在窗前还是显得挺拥挤的。他们几个人混在里面,动作幅度又不大,因此也并不是很显眼。

盛夏很快发现他们周围都是那一伙儿来交流学习的人。他不认识这些人,一时间也想不到霍东琴这样做有什么用意。

在离他们稍远一点儿的地方,南唐正试图朝着他和海荣站立的方向挤过来,可惜被几个勾肩搭背的学生挡住了。盛夏隔着一堆人头默默的与南唐对视了片刻,南唐似乎想说什么,但盛夏的表情太过冷漠,这让他有些不安。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挤过去的时候,盛夏却已经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一团金色的烟花在窗外砰然炸开,细碎的光点将整个运动场都照亮了。烟花的美总是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一瞬间拼尽全力的绽放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绚烂到了极致,却也因此给人一种惊艳且惊心的感觉。

随着烟花的消散,活动室里的灯光也毫无预兆的灭了。突然间陷入黑暗让整个活动室都躁动起来,盛夏听到不远处有男人喊,“怎么回事儿?”

霍东琴猛的拽了盛夏一把,凑在他耳边说:“衣服脱了跟他换!”

盛夏一瞬间全明白了,他一把拉住霍东琴,“我同伴呢?”

霍东琴嘀咕了一句“麻烦”,伸手拽过另外一个男人,“跟他换!都快点儿!”

这种时候当然没法子刨根问底,被做了手脚的电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亮起来。盛夏飞快脱衣穿衣,觉得当年军训急行军的时候他的动作都没这么迅速过。等他换好那男人的衣服,十指翻飞的打好领带的时候,海荣也换好了。两个人被霍东琴推着往里走,挤进了那一伙助手的中间。

充当主持人的小护士一直在安慰前排的几个病人,柔声细气的说一些打气的话。乔治王也喊了两嗓子,说楼下电工已经在恢复电路了,让大家都保持安静什么的。盛夏猜测乔治王这会儿并没把停电当回事儿,他的声音虽然有些不耐烦,但是很平静,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今天的活动,乔治王申请了比平时多两倍的守卫,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高压警棍。从硬件上讲,这里不仅仅是重症楼,七号楼还关押着一群穷凶极恶的重刑犯,保全设施在全国范围内也是顶级的。从人员安排上讲,今天在场的人一半儿以上都是外来的学者,没人会觉得他们能在这里闹出事儿来。其余一半儿的病人当中又有一半儿是神智正常的伪病患,他们最清楚这里的各种管理措施,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真正的病患只有几个,而且都是自闭向的,并不会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

过了四五分钟的样子,电路果然恢复了。学者这边的领队站起来跟乔治王商量,“要不今天的活动就到这里吧。”

乔治王忙说:“好的,好的,我这就安排人送你们出去。”

盛夏挤在人堆里,一颗心跳得飞快。一只手还无意识的紧紧攥着海荣消瘦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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