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前几天同裴词安打的时候,两人都是给对方额头贴纸条,可如今这车里也没纸条,唯一和纸有关的,是晏温放在柜子上的一本书。
沈若怜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她可没那个狗胆把他的书撕来做赌注。
见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裴词安倒先开了口,“要不……我们以十局为一个盘口,输的最多的人要答应赢的最多的人一件事?中间那个人免于惩罚,如何?”
沈若怜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拉着秋容答应了下来。
秋容:……
谁知今日不知怎的,十局里面就连才刚学会玩的秋容都赢了三局,沈若怜只赢了两局。
最后一局眼见裴词安赢的时候,沈若怜将手里的牌往锅里一扔,胡乱搅了搅,一副耍赖的模样,“不来了不来了,这把平局。”
裴词安好似早就料到她会耍赖,对着她挑了挑眉,“公主,就算这把平局,还是我赢你输。”
沈若怜:……
“好嘛。”沈若怜嘟了嘟嘴,“那你说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裴词安想了想,看了秋容一眼,对沈若怜勾了勾手。
秋容假装自己没看到,朝边上坐了坐。
沈若怜凑到裴词安跟前,就听男人笑着说:“公主先欠着。”
沈若怜手往桌子上一拍,有点烦,总觉得自己上当了,想了想,挣扎道,“欠着可以,不许为难我。”
裴词安笑道:“当然。”
晏温和孙婧初的马车离前面东宫的马车不远,沈若怜他们的笑声时不时便从前面传了进来。
孙婧初不敢多说话,马车里静悄悄的,她偷偷看了晏温好几次,发现他只是面不改色地看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翻上一页。
动作从容闲适,好似压根儿没听到那些声音一般,只是捏着书页的骨节有些隐隐泛白。
沈若怜输了后就没心思再玩了,她有些累,继续躺着,让裴词安给她讲他从前随他大哥出去游历时遇到的趣闻。
听着听着便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床上,屋外天色一片黑沉,屋中也只在角落里燃着两盏昏黄的灯。
沈若怜恍惚了一下,竟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此刻是在哪里。
她试着唤了声秋容。
屋外很快传来脚步声,秋容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公主醒了?”
听见秋容的声音,沈若怜的心才算踏实了下来,她被她扶着起来,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疑惑道:
“我这是到哪了?什么时辰了?”
秋容将床帐勾起来,替她倒了杯水。
“现下方过子时三刻。公主下午回来路上睡着了,太子殿下念着公主如今身体还未好,便让人将东宫公主曾经住的屋子收拾了出来,公主现下就在馨和苑。”
沈若怜微怔,随即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现在住的房子果然是从前在东宫时住的馨和苑,屋中一应物件家具还都保持着她一年前搬走时的样子。
就连她现下盖的被子,也是她最喜欢的那床藕粉色绣着海棠花暗纹的蚕丝被。
她的手抚上那光滑的绸缎被面,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
继而心里又生出一丝酸楚的失落感,她曾经那么想重新回到东宫,为此她不惜放弃矜持去勾引他,同他装可怜。
可现如今她都打算同他保持距离了,却又因为生病而住了进来。
“公主再接着睡吧,您睡着的时候太子殿下叫御医来看过,御医说您身体并无大碍,但需要多加休息,现下还早,您再睡会儿吧。”
沈若怜不想让秋容看出自己的情绪,轻轻点了下头,乖顺地重新躺了回去。
秋容替她掖了掖被角便出去了。
听到关门声,沈若怜等了一会儿又重新坐了起来。
靠着床坐了会儿,她实在有些睡不着,思绪又烦乱,索性拿了床边的披风披上,悄悄开门走了出去。
馨和苑的门前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上有一座凉亭,亭子旁边的老槐树上吊着一个秋千。
这还是沈若怜刚来东宫第二年,她七岁上,晏温找人给她装的,他说最近京城的孩子都流行玩这个。
那时候晏温总喜欢坐在亭子里喝茶写字或者下棋,她便坐在亭子外那个秋千上,一边荡秋千一边哼着歌儿,荡得高了还能摘下两片树叶来。
他一面写字或下棋,一面时不时提醒她一两句注意安全,莫要荡得太高。
却又在她因为荡得高开怀大笑的时候,在旁边眉眼温柔地笑看着她,仿佛随时准备接住她,丝毫没有责备之色。
当时她就觉得,太子哥哥大概是这世间最好看最温柔的人了。
春夜的小池塘分外寂静,只有远处草丛中的虫鸣依稀可闻。
弦月如银勾斜挂天际,清冷的月辉倾洒而下,池塘边花树摇曳,景色朦胧,湿润的夜风徐徐吹过,池塘的水面泛起凌凌波光。
沈若怜于月色中慢慢走着,穿过月洞门,踩在长长的青石板路上,眼睫和发梢已然被潮气打湿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