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他说,“孤的意思是,孤可以让你重新回到东宫。”
顿了顿,他又道,“不是上次说的妹妹的身份。”
晏温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沈若怜一直压抑在眼眶里的泪水忽然顺着眼角涌了出来,她却仍是瞪着眼,仰着下颌,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对着他扯了扯唇角:
“那以什么?”
晏温看了她一眼,将那两本册子中上面的一本递到了沈若怜面前。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语气少了平日里的沉稳和清冷,一种莫名的、像是江南雨雾一般缥缈的情绪缠绕进他的声线里。
“孤可以给你除了太子妃以外的任何位份,至于身份问题,你无需考虑,孤自会解决。”
沈若怜的手有些颤抖,接过册子,深吸了一口气,才将第一本册子翻开,那册子里列出了东宫除了太子妃以外的所有妃子的品阶、俸禄、规制等。
她的心抽疼了一下,胸腔里遽然涌起一股怒意。
沈若怜一贯是不记事的性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呵呵的乖巧模样,即便是从前他对她疏离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自己有今日这般生气。
甚至那次去寒山寺前那夜的争执,都没让她气成这样。
可她现在手里握着那本册子,就是觉得自己要气炸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喜欢他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而如今她听了他的安排要嫁人了,他又来给自己说这种话?
凭什么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凭什么时至今日,他还觉得自己愿意给他做妾?
沈若怜忍不住瞪向他,小姑娘第一次气冲冲地对他凶,“皇兄把我当什么了!?”
她觉得自己要被他气疯了,“晏温你凭什么觉得,我要和你那孙小姐,楚家姑娘一样?我就是再喜欢你,也不是让你这样作践我的!”
晏温盯着她,眼底闪过疑惑,“楚家姑娘?”
见小姑娘都气得眼睛发了红,还硬要睁着红彤彤的眼睛瞪他,又凶又可怜的模样让晏温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轻叹一声,想要过去拉她,却被她气冲冲躲开了。
晏温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温和地哄她,“气成这样了?你若是不喜欢,孤将来除了你,不纳妾就是了,只是孙婧初她……确实比你适合太子妃之位。”
他听晏泠说了,沈若怜不止一次给他说过不想出宫的话。
“孤知道你自幼没有安全感,从前是孤想岔了,你若当真不想出宫嫁人,那就一直在东宫,到时你一人在后宫,有孤护着,倒也自在。”
沈若怜这下听明白了,他是觉得如果以妹妹的身份重回东宫,她最终还是要嫁人的,她若不想出宫,他就给她个太子女人的身份,这样她就可以一直留在宫里了。
他以为她上次拒绝她的提议,是因为这个。
沈若怜忽然就被气笑了,她觉得自己胸口都被气得有些发疼,他根本不懂,她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东宫的庇佑!
也或者他懂,只是假装不懂!
她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猛地上前逼近晏温,“皇兄不是说只将我当做妹妹么?那皇兄告诉我——”
“你会吻我么?会爱我么?”
小姑娘眼眶通红,泪眼模糊,指着里间的床榻,哑声问:
“你若纳我为妾,你会跟自己的妹妹同塌而眠么?”
沈若怜觉得今夜自己才是喝了酒的那个,她觉得一切都不真实,晏温说的话不真实,她方才不顾矜持说的那些话也不真实,一切好似是一场梦境一般。
晏温呼吸骤然一紧,低眼瞧着她泪盈于睫的模样,想到她方才那些话,那夜在公主府时,想要掐住她后颈,揉捏她唇瓣的想法忽然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别开眼去,嗓音沙哑,“嘉宁,好好同孤说话。”
“那你说,你会跟我睡吗?”
沈若怜也是被他气疯了,不依不饶地看着他,一边生气一边流泪。
晏温没看她,却知道她在看自己,他感受到她的目光,喉咙一阵阵发紧,呼吸慢慢变得有些紊乱。
他会吗?
他听见小姑娘含着哭腔说:“你不会,晏温。”
他突然想起了大半个月前的那些梦。
他不会吗?
虽然不齿,可明明那时候在梦里,什么都做过了。
晏温心里平生第一次生出不确定。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觉得酒意有些不受控制地上涌。
接着他听见沈若怜气呼呼的声音:
“你方才说的那样就不叫夫妻!夫妻是我和裴词安将来那样!我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我们将来会有孩子,不管是相敬如宾还是琴瑟和鸣,那才是夫妻!”
晏温猛地回头看向她,周身气息瞬间冷了下来,“所以,你是铁了心要嫁给他?”
屋外照进一道闪电,映照着彼此的脸。
沈若怜虽然在气头上,却还是被他的冷意骇了一跳,她抿了抿唇,别开眼去不看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