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面上竭力想保持着温润的笑意,可沈若怜还是在他眸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嫉妒和沉郁。
沈若怜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直到背后挨到了墙上,她才停了下来。
晏温走得很慢,视线一直凝在她身上,眼底情绪几经变化。
直到到了她跟前,他深深凝视了她片刻,忽然喟叹了一声,眼底的沉郁彻底变成了无奈。
他从袖中拿出两样东西递给她,沙哑的嗓音,语气有些僵硬,“给你的。”
说着,他好似又想到了方才的一幕,有些恼意,“本想送你回来时候给你,结果你却让他送你。”
沈若怜有些心虚,低头看了眼他给的东西,一个小香囊,一个袖弩。
“香囊里装的是驱瘟疫的草药,你随身戴上,以防万一。这个袖弩可以发射信号,孤最近忙,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你又不让——”
又不让他派人跟着她保护。
“你带着这个袖弩,若是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就朝天发射,孤会第一时间赶到。”
沈若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晏温又道:
“不许拒绝,你若拒绝,孤明日就让你和秋容搬去府衙,与孤同住。”
她抿住唇,将东西收起来,同他小小声道了句谢。
以为给完东西晏温就要走了,谁料他忽然又问了句,“今日那汤,还有么?”
沈若怜一愣,不明所以地回了句,“还有。”
晏温牵着她就往院子里走,“孤要喝一碗。”
沈若怜挣开他的手,“可你不是已经喝了——”
“孤还要再喝一碗。”
沈若怜站在门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半晌,才道:“可那不是我煲的。”
晏温被她看得偏过头去,语气硬邦邦的,“那孤也要喝两碗。”
“……”
沈若怜有些无奈,不情不愿带着晏温进了房间,原本她要去厨房替他煎烫,晏温阻止了她,说让她在房间里待着,他自己去就行。
沈若怜也懒得管他,反正也管不住,索性就由他去了。
谁料过了会儿晏温回来的时候,手里面端了两个碗,她正想说她饱了不想喝了,就见晏温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放在她面前。
沈若怜话卡在喉咙里,疑惑地看向他。
晏温坐到她对面,下颌点了点她面前的碗,“红糖当归水。”
“孤知道你受不了当归的味,但江南连阴雨潮气重,你忍着点喝了,否则后天又该肚子疼了。”
男人的语气十分自然,好似这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沈若怜却突然垂下眼眸不愿看他。
她的小日子一贯很准时,但每次来的第一日肚子都会疼得半死,从前每一次小日子来的前三天,晏温就会给她每日煮一碗红糖水喝。
有时会加当归,有时她闹得厉害,他就心软不加。
但自打得知她肚子疼开始,他每个月都没落下过,即便自己忙得顾不上,也会提醒秋容给她煮。
如今想来,那些日子久远得恍若隔世。
沈若怜手指抚上那碗沿,微烫的热度贴近她的指腹,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江南的连阴雨似乎下进了她的心里。
停了片刻,她默不作声地端起碗一饮而尽,极轻地说了声,“谢谢。”
晏温没出声,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碗,将两人的碗一道拿去厨房洗了。
“孤该走了,你休息吧。”
沈若怜站在门边,没往院子里送,轻点了头,“嗯。”
晏温本已走到门口,忽然又顿住,转身站在门边,隔着霜白月色,遥遥看了她半晌。
“娇娇。”
他的语气有些克制,“你可不可以,不要同他——”
他的声音有些低,一阵风过,沈若怜没听清,忍不住蹙眉问了句,“什么?”
晏温看着她,手底下转着指环,沉默了半晌,忽然笑道:
“孤说,让你好好休息。”
沈若怜“哦”了一声,挠了挠头,“知道了,太晚了你赶紧回吧。”
晏温看了她一眼,喉结微滚,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未发一言,转身推门而出。
朦胧月色下,男人清冷的背影未出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沈若怜站在门边,忽然向后靠在墙上,抬头看了看即将被乌云遮罩的月亮,无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