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开花的季节已过,枝条上没有花苞,只有一丛丛嫩绿的枝叶。
花枝上缠绕着莫迟用来束发的布条,而原来放在桌上的杜昙昼的玉簪,不知去了何处。
杜昙昼拾起布条,紧紧握在手中。
良久后,他摘下官帽,用莫迟留下的发带,将一头乌发束在脑后。
他走到门外,将等候多时的家臣叫来:“杜琢。”
杜琢一溜烟跑过来:“大人有什么吩咐?!”
“收拾一下。”杜昙昼望向西北方的天空:“过几日,我要出京。”
二十天后,遥远的柘山关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客人身披兜帽,用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谁也看不清他的五官。
拿出皇帝钦赐的腰牌,给看守军营大门的士兵检验过后,客人被带到了中军营帐,也就是赵青池将军的篷帐外。
通报后,侍卫获得赵将军的首肯,对客人予以放行。
客人入帐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把御赐腰牌拿在掌中。
赵青池看了一眼,稍加思索,朝营帐内的其他人挥了挥手。
很快,帐篷内就只剩他们二人。
赵青池发话道:“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在他警惕的注视中,远道而来的行客摘下兜帽,露出了一张清丽的面容。
“赵将军,别来无恙。”
赵青池瞪大双眼,嘴巴开合半天,都因为语塞而说不出话。
片刻的呆坐后,他陡然起身,三两步走到来客面前,一把替他戴上兜帽:“别说话,也别出声,来的路上没人看见你吧?很好!这几天你就躲在我的营帐里,别让任何人认出你。待我寻到恰当的时机,就去关外找一具和你身量相仿的尸体,伪造成你已牺牲的假象,将你的死讯上报。”
来人正要开口,被赵青池不耐地打断:“不行!军营里见过你的人太多,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今天晚上我就送你回毓州府!等待你的死讯传到缙京的这段日子,你就藏身在毓州刺史家中,你也知道,他是可以信赖的。”
“赵将军,我——”
赵青池抬起手:“陛下得知了你的死,定会对你另有奖赏,朝中众人也会将注意力集中在毓州,所以你要先在刺史家中蛰伏一段时日,待到风头过去,你就恢复自由了!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就是不要回京城。”
“将军,您听我说——”
赵青池对这个计划相当满意:“我这里还有几千两的银票,你全都拿走,找个山水清秀的地方隐居起来,下半辈子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
来客终于忍不住了,他摘下兜帽,直视着赵青池的眼睛说:“将军!我是自己要回来的!”
赵青池像被雷劈一样僵在当场。
须臾后,他猛地上前一步,抓住来客的肩膀,痛心又不解地质问:“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回来干什么啊莫迟!我拼了老命把你救回来,不是为了再让你回到这里!你为大承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第120章 “他不能去的地方,就让我替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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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迟牵着一匹马,踩着地上的砂石,顶着头顶的满天星辰,走向柘山关雄伟的关墙。
赵青池与他并排而行,两个人都低着头,谁也不和谁说话。
走到关防下,赵青池朝墙头值守的士兵挥了挥手中的火把。
漆黑夜色中,守关士兵从城墙上探出头,仔细看清了赵青池的脸,随后将一面黑旗高高举起。
四周迅速响起沉重的铁链声,柘山关那堵坚固的城门足有五尺厚,需要十个人共同推动枢纽,才能将固定在其上的铁链升起,继而打开城门。
等待开门的时间里,莫迟说:“其实我走偏门出去就可以了,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赵青池的神情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坚定:“一年前,我就是从这扇门出去,把你带回来的。”
莫迟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
“什么东西?”赵青池低头一瞧:“你别告诉我是遗书,我可不收!你有什么未完的心愿,你自己回来实现,别想丢给我!”
莫迟保持着把纸递给他的动作:“给。”
赵青池横他一眼,夺过了那张纸,展开一看。
上面没有字,只有一幅画像,画得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看上去像是刚出生没多久。
莫迟:“临走前我特意去将军府看了一眼,这就是你那个上个月才出生的小孙女,我给你画下来了,你留着看吧。”
在沉甸甸的链条滑动声中,赵青池盯着手里的纸看了半天,才说:“长得像她娘,漂亮。”
莫迟偏过头看了几眼,将信将疑地问:“才出生不到一个月的婴儿,能看出来像谁么?”
赵青池把纸一对折:“想要自己生去,别眼巴巴地看我孙女。”
莫迟一本正经:“我是男的,我不会。”
赵青池懒得跟他胡扯,把纸往怀里一塞。
厚重的城门在二人面前徐徐打开,塞外干燥冰凉的寒风瞬间席卷而过,带来凌冽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