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昼暗想,从未听说焉弥有吃人的习俗,扶引这是要做什么。
“你——”扶引转过头,刚想对他说几句话,想起来他听不见,又开始比划:“你、进去、脱衣服,懂吗?”
杜昙昼一脸茫然,他的困惑无需假扮,因为他真的一个字都没听懂。
“啧!麻烦!”扶引打了半天手势,见他还是不懂,干脆直接上手脱他衣服。
杜昙昼一惊,猛地后退一大步,紧紧裹住衣裳。
倒不是他害羞,虽然他也不想让莫迟以外的人看见自己的身体,但更主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他在袖管里藏了一把袖箭。
这把只有八寸长的袖箭,是他离开柘山关时,赵青池送给他的。
黄铜所制的箭管里,一共装了六枚短箭,射出后,可以击中三十步以内的敌人。
扶引见他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直接当着他的面一脚把房门踢开。
房内摆放着一个木桶,下人正在往里倒热水,蒸汽就是从桶里散发出来的。
扶引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我是让你去把自己洗干净!你这个样子,别说夫人了,连我都看不下去。”
“您打算把他送给——?”侍从这才明白自家大人的用意:“怪不得您要把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傻子带回府!”
扶引扔给他一个“要你多嘴”的眼神。
侍从缩了缩脖子,少顷后,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道:“大人,如果您要把他送到那边,那是不是就应该这么脏兮兮的把他送过去啊?否则那边要是起了疑心……?”
扶引想了想,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算了!不洗了!你跟我走!”
他朝毫无头绪的杜昙昼招了招手,让对方跟他到另一个地方去。
杜昙昼顺从地跟上他的步伐,很快又走到了府门外。
马车还停在门口,扶引对车夫说了句话,然后就拉着杜昙昼上了马车。
车里,扶引坐到离杜昙昼距离最远的地方,生怕一身昂贵的衣服被他弄脏了。
杜昙昼看似茫然无知,藏在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住了那把袖箭。
扶引要带他去的地方并不远,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侍从在外面喊了一声,车轮就停止了转动。
从车窗看出去,他们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府邸外。
这间宅子明显比扶引家大上许多,杜昙昼的视线掠过暗红色的大门,直接看向了院墙后尖顶的楼宇。
高耸的尖顶四面都镶嵌着硕大的窗户,图案繁复的琉璃窗在月光下渗出诡异的亮光。
能建造如此规格的尖塔,此人必定地位极高,几乎到了能与处邪朱闻平起平坐的位置。
临行前,在柘山关做最后准备的那段时间,杜昙昼看了过去的夜不收传来的焉弥贵族画像,在赵青池的帮助下,记住了王都几乎所有贵族的姓名、身份、爵位以及背景出身。
能与处邪朱闻达到同等地位的,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这些人全是在焉弥已经绵延十几代的旧世家,只怕没有一个人会有扳倒处邪朱闻的野心和勇气。
万一进了这些人府中,恐怕再也没有可能完成他的任务了。
尽管还想不到扶引带他来这里的缘由,杜昙昼却早已在心里构思好了逃跑的路线。
这三日,他把王都各区域分布摸了个一清二楚。
从这里一直往东,不到几百步的距离,就是王都的贫民聚集地,那里鱼龙混杂,只要他跑进那里,就能顺利从扶引眼皮子底下脱身。
他只是个无名无姓的流浪汉,扶引不会下力气寻他,最多派人追上一小会儿,就会放弃抓他。
扶引冲他指了指车下,随后自己先下了车。
杜昙昼握紧袖箭,也跟着跳下了马车。
他低着头,佯装恭顺,实则是在用余光确认往东跑的小路上是否有障碍。
没有人,也没有堆在地上挡路的杂物,很好。
扶引站在府门外的台阶下,理了理衣领,深深吸了口气。
他没有让侍从去通报,而是拾级而上,亲自敲响了府门。
不多时,门内传来问话声:“外面是什么人?”
“是臣下扶引,求见夫人!”扶引朗声答道,看得出他有些紧张。
里面很快传来开锁的声音,须臾后,沉重的大门从里被人缓缓拉开,两排身穿盔甲的侍卫分列两侧,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从里走出,朝扶引深深一拜。
“扶引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扶引比他更深的拜了下去:“管家大人,臣下夜半叫门,恐怕惊扰了夫人安眠,还请您替臣下向夫人请罪。”
年轻的管家微微一笑,说:“大人有什么吩咐,可以直言。”
“不敢不敢!臣下不敢吩咐夫人!”扶引连声否认,又道:“只是臣下最近得到一个宝贝,想要献给夫人,这个宝贝太难得了,臣下生怕他跑了,连夜给夫人送来。”
管家笑道:“扶引大人的宝贝难道长出了双腿?”
“不用长出双腿,这宝贝天生就有腿。”
说完,扶引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杜昙昼。
管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来,正好与杜昙昼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