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温眼皮跳了跳,几日前那种隐约的不安又浮上心头,也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想起了安平县主,不过随即又摇了摇头,问青才,“他昨日出门前,有没有说什么啊?”
青才道:“如平日里一样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温温咬住唇瓣,原地转了一个来回,“要不然……你去报官?”
青才连连摆手,“使不得啊,如果现在报官,今日的解状肯定没法教了!”
不到最后关头,青才还是不愿意将今年的春闱放弃,因为他知道,这个机会对于顾诚因有多么重要。
“三娘子啊,整个林府属你最心善,你可一定要帮我家郎君想想办法!”青才求她道。
不是林温温不愿出主意,而是她这个脑子,根本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平日出了事,也是冯氏帮她做主,可这件事又不能让冯氏知道,若让冯氏知晓她私下里和顾诚因接触,定要将她一通责骂。
“我、我、我也没有办法啊,我也不知道他、他、他在哪儿……”林温温心乱如麻,又担心顾诚因安危,又怕解状交不到吏部,让他错过今年春闱,一时结巴地说不出话。
一旁默不作声的珍珠,忽然开了口,“要不然,先将解状交了,再去寻人?”
林温温当即应道:“对对对,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先想办法将解状交了!”
说着,她看向青才,“你去交!”
青才听了腿发软,“不行啊,吏部有规定,得是郎君自己去交才行!”
“每届春闱,考生至少也要上千人,又没有画像,吏部怎会识得他?”林温温道。
青才也不知这些,只知道规定就是这样,谁敢违背吏部的规定。
林温温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拳头朝掌心用力一捶,“就这样定了!”
林温温让青才回去换件顾诚因平日里穿的衣裳,再将解状和家状带上。
青才却不敢走,欲哭无泪道:“使不得啊,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郎君样貌绝好,又比我高出半头,我就是穿了他的衣裳,但凡周围有个见过他的人,都能认出我是假冒的啊!”
林温温顿了一下,扬手道:“这还不简单,你回去给鞋靴里多垫几双棉袜,至于这脸……”
她眼珠子一转,看向院里盛开的一品红。
珍珠心领神会,忙去院里抱了一盆进屋,又将门窗合上。
一品红的花瓣骄阳明媚,却也有毒,若是花汁落在人的皮肤上,不多时便会生出红疹。
青才摘了片红叶,抖着手不敢抹。
林温温眼中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刚毅,朝青才点头,“别怕,我会陪你一起去。”
想到郎君这几年的辛酸与努力,青才心一横,闭着眼就将那些花汁往脸上抹。
果不其然,等他被珍珠带出偏门后,花汁的毒性便开始发作,整张脸开始隐隐发胀,他片刻不敢耽误,与珍珠兵分两路,一个回凌云院换衣取东西,一个跑到府外雇马车,这种个时候,肯定不敢用府里的马车。
申时过半,青才按照约定,从偏门出来,珍珠已经雇好马车,林温温就坐在里面等他。
青才左右看看,小道无人,这才赶忙钻入马车。
林温温只看他一眼,神情古怪的移开视线,递上帷帽,“我会吩咐马车停在不远处,你下车前将这个戴上,若吏部问起,你便说是吃错东西长得疹,过两日就能消退。”
林温温小时候吃牛乳的时候,就出过一身疹,也就三两日便退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等慢慢长大,再吃时竟又不出了。
青才心下记住,可还是忍不住紧张,且这脸上的疹子开始发痒,他忍得异常艰辛,几次都扬手想挠,被珍珠制止。
马车停在朱雀大街,今日交解状的学子有千人,从早晨天未亮朱雀门便开了,考生们带着解状排起长龙,此刻临近尾声,门外几乎无人。
青才脸颊红肿,已经辨别不出模样,许是受了红疹的影响,一开口,嗓子也有些干哑。
他掀帘朝皇城看了一眼,吓得一个哆嗦回过头,“三娘子,我、我怕……”
林温温小手一挥,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对青才道:“天塌下来有林府替你顶着,你只管去便是!”
事已至此,珍珠也只能跟着附和,“对,你行的,你可以的!”
“没错。”林温温继续道,“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家郎君!”
青才在一声又一声的鼓励中,逐渐挺直腰板,虽辨不出此刻神情,可从他的举手投足中,能看出他的决绝。
他戴上帷帽,走下马车,头也不回迈进朱雀门。
太阳西晒,马车内有些许闷热。
林温温出门匆忙,没带团扇,也没带水囊,只装着碎银,她怕被人认出,也不敢轻易下车,就这样在里面坐着等。
越等心越慌。
不知过去多久,珍珠咬咬唇,问她道:“三娘啊,你说……青才不会出事吧?”
若是被吏部发现他是假冒的,兴许当场就要将人缉拿,两板子下去,他定会把林温温供出。
林温温一开始只头脑一热,没想这么多,如今被这样一问,整个人愈发清醒,唇角控制不住撇了下来,声音都带着些许哭腔,“要不,咱们回去吧?”
“那不管青才了吗?”珍珠也没了主意。
“这么久没出来,怕是被人抓了。”她红着眼尾,用力吸吸鼻子,“我不管,我要回府,我要寻我娘亲!”
话音刚落,有人轻叩车门。
珍珠将门露出一条缝,看到是青才,她激动的差点叫出声,连忙将门打开。